從禦醫署出來後,姜寶瓷又去了幾處地方,結果不出意料都吃了閉門羹。
臨近晌午,什麼東西都沒要來,姜寶瓷決定先回長春宮,跟李才人說明情況,再一起想辦法。
走在長長的甬道上,姜寶瓷餓得頭暈眼花、腳底發飄,嘴裡小聲嘟囔罵着讓她餓肚子的始作俑者。
“呦,這不是姜大姑娘麼,您上哪啊?”
一道陰柔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姜寶瓷吓得頭皮一炸,倏地回頭,就見教坊司管事牌子劉槐,就站在她身後一丈近的地方,眯起三角眼,笑吟吟地看着她。
姜寶瓷趕緊後退一步,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警惕道:“我去哪兒,關你什麼事?”
劉槐跟着上前一步,湊到姜寶瓷面前,視線落在她被陽光照得通透粉紅的耳珠上,皮笑肉不笑道:“怎麼不關我的事,昨兒姑娘不是還交待,讓奴才今日再帶人來,陪姑娘練曲兒麼,奴才不敢不從,這不就來了。”
“本姑娘心情不好,今兒不練了,劉公公回去吧。”姜寶瓷被他熱辣辣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嫌惡地皺起眉,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
劉槐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回來:“為什麼心情不好啊?要不,本掌事親自陪你唱,唱到動/情處興許心情就好起來了。”
劉槐說着擡手想要摸上姜寶瓷的臉頰,姿态狎昵、語氣輕佻。
“放肆!”姜寶瓷啪地打開他的手,揮手給了他一巴掌。
劉槐用手背蹭了下被打破的唇角,冷哼一聲:“不過是個小宮女,倒學了一身貴主脾氣。你家李娘娘都倒台了,你還橫什麼?”
昨日那個打聽消息的小火者回到教坊司,把長春宮發生的事情繪聲繪色給劉槐講了一遍。
劉槐當下喜不自勝,心道這次一定要把姜寶瓷這個小丫頭,牢牢按在掌心兒裡,好好調理一番。非得破了她的身,讓她以後都老老實實待在教坊司,做他的搖錢樹。
今兒一大早,劉槐就帶了幾個小侍,迫不及待的入了宮,來到長春宮外,沒敢貿然動手。
先躲在旁邊,冷眼看着月奴帶人來大鬧一場,将長春宮搬了個空。見姜寶瓷獨自出門,便悄悄地綴了一路,發現她果然是走投無路、山窮水盡了,這才跟到這條無人的巷子,出聲把人攔下。
“李娘娘就算失勢,也還是五品才人,我現在是她的侍女,可不是你教坊司的伶人。你若敢無禮,我可要喊人了,鬧到内官監,小心治你的罪。”姜寶瓷冷聲威脅道。
劉槐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慢悠悠道:“治我什麼罪?别以為我不知道,本掌事都跟了你一晌午了,姜大姑娘可曾要來一粥一飯、一衣一藥啊?你們長春宮的事,現在還有誰會管?你本就是教坊司出身,本掌事就算把你綁回去,對外就說,是你受不了長春宮的苦日子,自願......啊不,求着我回去的,誰又能知道呢?”
姜寶瓷被一步步逼退到牆邊,她渾身緊繃,拔下頭上的簪子握在手中,簪子尖端對準劉槐,恨恨地瞪着他:“你敢!”
劉槐摸了把自己光潔的下巴,奸笑道:“我有何不敢?”随即又放軟聲音哄道,“寶瓷,你放聰明點,乖乖跟我回去,以後掌爺疼你。”
他說的疼是怎麼個疼法不言而喻。
姜寶瓷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但你若是不聽話,我有的是法子把你弄出宮去,到時候教坊司你也别想待,直接把你送到煙柳胡同,到那時才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劉槐連哄代吓,滿意地看着姜寶瓷縮在牆角,聳着肩瑟瑟發抖。
姜寶瓷咬着下唇,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突然擡起眼,像想通了似的,沖着劉槐嬌媚一笑:“劉掌爺知道,我是最識實務的,我跟您回去就是。隻是還望掌爺憐惜,可别把我送到那腌臜地方去。”
她看了劉槐一眼,又怯怯地垂下頭,乖巧可人的像隻小白兔,勾地劉槐心頭發癢,忍不住上前去摟她的香肩。
姜寶瓷垂手而立,眼睜睜瞧着劉槐那隻肥膩的胖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等他挨近自己,冷不防給了他一手肘,狠狠打在劉槐肋窩間,随即遊魚似地滑了開去,擡腳猛地踹向他的□□。
“哎呦!”劉槐尖厲地痛呼一聲,彎下腰去。雖然去了勢,但被踢這一下還是疼得要命,他感覺上下都痛,兩隻手不知捂那邊好。
姜寶瓷冷笑:“姑奶奶我不想鬧出人命,不然早一簪子戳你個窟窿。就憑你這麼個軟腳蝦,也敢欺辱到我身上,怎麼的,還想讓我回教坊司由着你磋磨呢?呸!做夢!”
她這些年可不隻唱花旦,也唱武生,翻跟頭耍花槍,雖比不得訓練有素的士兵,但也是有幾分功夫在身上的,像劉槐這種養尊處優、肚滿腸肥的家夥根本降不住她。
姜寶瓷鄙夷地啐了一口,轉身揚長而去。
劉槐頹縮在牆邊哀嚎兩聲,沖着姜寶瓷的背影罵道:“好你個賤人,敢戲耍我,看我怎麼整治你。來人,給我抓住她!”
拐角出突然閃身出來三四個青衣小火者,堵住姜寶瓷的去路。
姜寶瓷蓦地停住腳,後退幾步,擰身進了一個窄巷,撒腿就跑。
若是劉槐一個人,她還能從容周旋,可三四個人一起上,那還打個屁,跑啊!
“掌爺,您看?”
幾個小火者都是教坊司的侍從,在皇宮裡不敢放肆,全聽劉槐的吩咐。
劉槐扶着牆站起來,面色鐵青,咬着後槽牙惡狠狠道:“愣着幹什麼,她一個小丫頭能跑多遠,追!給我追!”
他現在氣得七竅生煙理智全無,也顧不得是在深宮大内,一心隻想把姜寶瓷拿住,用鞭子抽一頓。
“是!”
幾個人得了命令,向着姜寶瓷逃跑的方向追了過來。
姜寶瓷見他們窮追不舍,隻管逃命,腳下慌不擇路,也不知跑到了哪裡。
這會子正是午時,各宮的主子都用過午膳歇晌,宮女、太監們除了當值的,也都找地方躲懶去了,到處都靜悄悄的,放眼望去也看不到個人影。
後宮禁止喧嘩,她也不敢吵嚷,再說真叫來人,向着誰還不一定呢,劉槐要是一口咬定,她是教坊司逃出來的,說不定那些人還會幫着劉槐把她綁了。
跑出甬道,眼前是一個小花園,姜寶瓷借着花木遮掩,七拐八拐試圖擺脫身後的人。
轉過一個遊廊,姜寶瓷光顧着回頭看那幾個人有沒有追上,沒察覺前面有人,結果一腦門撞上去,眼冒金星地跌坐到地上。
她一路跑得襪滑钗脫,鬓發淩亂,好幾次差點被抓到,扯散了衣襟,寬袖滑落,露出白生生半個臂膀,形容十分狼狽。
姜寶瓷扶額,憑觸感她能斷定自己是撞了個人,下意識向對面看去,刺入眼簾的是一大片已經幹涸的血迹,暈染在绯紅的袍角上,分外可怖。
“啊!”
姜寶瓷短促地驚叫一聲,身子往後一栽,雙手在背後撐地,視線上移,滑過繡了雙道蕙草祥雲紋的膝襕,挂在黑色蹀躞上的彎刀,最後與兩道冷幽幽的目光交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