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澄澈,滿室亮堂,甯呦呦手裡端了筆,将線索一一落在紙面,柳眉微蹙,正在冥思苦想。
“師姐真要赴約?”她突然擡頭問聞笑。
聞笑吃餅的手一滞。
目前的劇情已經和她記憶中的不同了,她的預知後事能力暫時是廢了。現下一切對她來說也是未知的,未知即是危險,明知自己如今什麼也不會,還往危險裡跳,那她不真成傻缺了。
聞笑對甯呦呦問詢的目光報以微笑,随即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甯呦呦驚身跳起,伸手為她順氣,擔憂道:“師姐如今傷勢未愈,還是别再操心了…師姐還是别去了吧?”
甯呦呦憂心師姐不聽,小心翼翼歎氣道:“方師兄今晨确實帶着绫香師妹是來了,我也按照師姐所說,讓方師兄他們先去忙正事…我既聽了師姐的話,師姐也可否聽呦呦說上兩句呢?”
聞笑心道甯呦呦真是她的好“女兒”呀,這麼大的台階,她正好可以騎驢下坡順着下了。
話卻被陡然的敲門聲堵在嘴邊。
謝虞來的時機很是不巧,聞笑的話和食物一同卡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給她差點嗆個好歹,猛慣一口茶才喘過氣來。
此時謝虞已經被甯呦呦推入室内,正在對面悠悠一笑,同她打了個招呼。
聞笑皮笑肉不笑地回應,心道謝虞半路不是回去喝藥,怎麼來得這樣快。
甯呦呦看見謝虞懷中藥箱,疑惑道:“謝公子這是?”
謝虞猶豫一刻,像是極不擅長毛遂自薦:“謝某想順道為聞姑娘診脈。”
“謝某今晨看到聞姑娘腳步虛浮,面有青滞,”似是擔心對面之人不信任自己醫術,謝虞朗聲解釋道,“謝某醫術師承東海葛仙翁…聞姑娘若不介意,可否讓謝某為你診治一二?”
聞笑巴不得被說得越嚴重越好,立即點頭應承起來。
謝虞的長指微曲,搭到聞笑腕間,他凝神細聽,又擡眼仔細看聞笑的臉。
兩人相距不遠,聞笑便又聞到他身上新出的藥香,參雜着衣服上清淡木香。
他神情沉靜肅然,毫無雜念,是醫者看病人的眼神。
聞笑倒莫名心虛地移開視線,歸根究底,兩人之間還有個未婚夫妻的名由,察甯呦呦的反應,應該是不知道此事,那便是謝虞并未多言。
他們的關系忽然變成她二人之間秘而不宣的秘密,兩人面上越是相敬如賓,聞笑便越有種隐秘的别扭。
她暗暗下了決心,定要早點跟此人解除婚約。
此間便驟然靜了下來,聞笑乖巧垂眼,謝虞一語不發,甯呦呦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東海葛仙翁是醫聖之後,謝虞若是他的徒弟,為何自己看起來卻有病氣。真是醫者不自醫,還是他醫術不過如此?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謝公子”容貌氣度不凡,可惜雙腿卻…
甯呦呦滿腦子思緒亂飛,謝虞隻微微皺了一下眉,便驚得她忍不住追問道:“師姐沒事吧?”
謝虞收回手,從藥箱中取出深褐布袋,在桌面上滾開一枚枚整齊排列的銀針來。
聞笑吓得将手藏到袖裡,強裝鎮定笑道:“我覺得我挺好的。”
謝虞複蹙眉,似是想問什麼,察聞笑臉色,又将話咽了回去,複又啟唇道:“聞姑娘身上不但有妖毒,還有陰寒之氣,于四肢侵入,強運靈氣又使寒氣入肺腑,還有…”謝虞啞然失笑,“飲食自倍,腸胃淤積。”
绫香師妹最擅治療外傷,并沒有診出師姐體内的寒氣,甯呦呦擔憂地眉心直跳,其他事情都一時抛擲腦後了:“勞煩謝公子趕緊為師姐診治一二。”
謝虞看着聞笑抗拒的眼神,沒有繼續摸針,又将針囊卷了回去,掏出紙筆來寫方子:“甯姑娘将此方交予門外某的下屬即可,半月之内再不可運氣,若寒氣妖毒攻入心脈,後果不堪設想…聞姑娘也不可再吃了。”
甯呦呦拿着方子往外的步子一滞,轉身回來将桌上糕點也悉數端走了。
聞笑呐呐張口,甯呦呦苦口婆心:“師姐今日确實是吃得太多,為了師姐的身體,求求師姐莫要再吃了。”
走到門前,甯呦呦又想起什麼:“師姐還是不要赴約了,我稍後便親自上山将一切告知方師兄…今夜呦呦定會親自将妖物拿下,将功折罪,将一切來龍去脈弄清再同師姐彙報,師姐隻管好好休息…謝公子,師姐便暫時麻煩公子照看一二。”
她語詞之密,聞笑竟然一句插不上,等她驟然合上門扉,聞笑才意識到甯呦呦這是先斬後奏,要将她留在此地。
聞笑匆匆起身追去,才開門往外邁了一步,就被無形結界彈回了屋内,她震驚地望向還未走遠的甯呦呦。
甯呦呦轉頭的那一霎不知是膽怯心虛還是負疚難安,壓根不敢直視聞笑難以置信的雙目,她定神咬唇,遙遙喊話:“師姐抱歉,我用了銮金環,我知道隻能暫時困不住師姐,但望師姐明白呦呦苦心,好好休整!”語罷兔子似的一溜煙不見了。
聞笑:不,不是,你師姐我壓根沒有要出去呀!真是又一個天大的誤會…
銮金環是甯呦呦的一件法寶,不禁可以鎖困妖邪,更能順着主人心意化作抵禦妖邪的法寶。
聞笑低頭去看,這門檻外地面之上果然有一道細細的金線往兩側屋後延伸而去,應是将整個屋子都包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