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時,天邊炸開一朵焰火,緊接着便是一團接着一團,片刻後欄邊便擠滿了人。
翠翠也不知何時來到二人身側,少女正在不遠處仰着臉看焰火,滿眼落滿星星點點的碎焰。
“看來是婚宴開始了。”方青說道。
聞笑很震撼同時也很滿頭問号:不是,虎妖不是說要掩人耳目嗎?這麼大張旗鼓的搞我看怕是掩耳盜鈴吧?
她合理提出疑問:“這樣大的陣仗,這虎妖到底是怕人發現還是不想讓人發現?”
方青也無言地笑着搖頭說他也看不明白。
翠翠卻聽到他二人對話,巧笑倩兮,答曰:“今日正是城中山神祭呢,每月山中都會舉辦山神祭,這一兩年辦得正火熱呢。虎妖借機敲鑼打鼓,宴請賓客,操辦婚姻,正好用來掩蓋蹤迹。”
“山神?”聞笑想到自己藏身的那山神廟,破敗如此,還有山神秘境裡的斷肢殘臂。
虎妖能在此橫行,妖獸能随意誘食路人,想來此處怕早無什麼山神了吧。
“咦,原來你們不知道呀?”翠翠驚異地開口。
她笑眼微眯,眼中落滿的星點,缤紛變幻着色彩,她的聲音放輕,像要講述什麼遠古秘辛:“是呀,五祚山有山神呢。”
“聽我阿媽說,從前上山便能偶遇山神呢,有人還順着山神腳印找到過财寶呢。隻可惜......”
她稚嫩的臉上露出種天真的殘忍:“隻可惜,山神死了。”
聞笑一怔:“什麼?”
“聽說有一年,捕蛇人在山中見到一隻大到足以填滿廟院的受傷白蛇,他喊來村中青壯,一起将蛇杠回村中。”
“城中有老人說,”她粗着嗓子,學起老人嘶啞蒼老的音色,“這蛇是山神的化身,要替漆養好傷,放歸山中。”
“不然,”她陡然壓低聲音,眼中閃動着五光十色的星點,又猛地拔高音調,“就要遭到神的報複!”
“後來呢?”
“百姓們最初還是記得山神的恩惠的,可這個時候有人站出來說:‘世界上真的有山神嗎?就算有——神怎麼會受傷?這不過隻是一隻怪物,若我們各家分食,人人都能填飽肚子!’”
“那年正值饑荒,家家戶戶都在餓肚子。那人這話一出,就像往人群裡投了枚炸藥。
于是人心便開始不同,開始分崩離散。年邁的城主強硬地定下一切,為白蛇治傷,養在院中,等它傷愈就要将它放歸山林。”
“可他的兒子,卻在夜半提着半人高的砍刀,将那白蛇的頭顱斬下,在月光下濺了滿牆的血點,而當他剖開那白蛇隆起的腹部,才發現血肉裡竟然有三顆雪白的蛋。”
聞笑咂舌得看少女講得眉飛色舞:不是,這有點太細節了吧,講得你好像在場似的。
方青倒有些好奇:“那之後呢?”
翠翠放松了語氣,聳聳肩:“白蛇一命嗚呼,自然再不能阻攔饑餓的百姓們,任由衆人将其分食了呗。”
方青像是想通什麼,對聞笑恍然大悟道:“師姐,難怪之前我們探查時總有人諱莫如深地提到是‘報應’,原來其中還有這個典故在。”
聞笑發現盲點:“不過既然你們認定白蛇是山神,山神死了,怎麼還要舉辦山神祭?”
翠翠撇撇嘴:“因為人就是很奇怪呀。”
“白蛇活着,有人不信;白蛇死了,有人希望它不是,卻又要祭祀它以求寬恕,到底是信還是不信,我也搞不明白。”
聞笑有點被小姑娘突然充滿哲學的話給鎮住,一時不知作何言語,隻能淡笑着去拍拍小姑娘的頭:“你從來哪裡聽來這些的?”
“阿媽講的。”翠翠嬉笑着與她親近。
方青若有所思,遙遙看到輪值的小妖又撤走幾個,開口道:“師姐,我們動身吧。”
為确保安全,幾十人分為兩撥逃走,分别走兩條小路。
方青與聞笑一路,璧玺則由知道另一條小路的翠翠一起。
方青走前方,她則在後面殿後。
夜色明淺,月色皎潔,山幽竹茂,初秋的山間總透出幾絲蕭蕭的幽冷。
林中草木茂密,一經走過便刮蹭着肌膚過去,濕冷涼沁,讓聞笑忍不住想起在轎中見到的蛇身人頭的可怕妖怪。
她頓時有種在玩密室逃脫,并且走在最後面的錯覺。
她甚至提心吊膽,開始憂心會不會突然從旁伸出一隻冰冷的手來握住她的腳踝,抑或是脖頸間突然噴來一股帶着寒意的鼻息。
有一瞬間,聞笑真的不敢确信,如果真的發生什麼,她會不會跳起來尖叫着撲到前面這老翁的身上。
他看起來腿腳十分不便,慢悠悠地走在最後。
不過這隊伍怎麼這麼慢呀!
擡頭往前一個個數去,才發現這一隊都是些年紀大的。
可以理解方青的安排,确實很周到妥帖,可也是真的走得好慢呀!
聞笑伸手去摸發上的劍,停在青色發簪上的手最終還是往下滑動落在了焦原劍上。
她取下焦原劍,一邊走一邊慢慢在心中禱告:求求了寶貝,你就出出鞘吧,回頭俺給你整個好看的劍穗挂上,你想要啥都盡量滿足你。
她做好心理建設,氣沉丹田,積蓄了一股牛勁,用力一拔。
卻不料劍欻地一聲輕松拔出,而她手臂力量太足,右手臂不住向後一滑,差點直接坐地上摔個屁股蹲。
而劍鞘尾端恰好輕輕給了前面老漢後背一記。
聞笑幾近咬牙切齒:搞什麼?現在你這麼好拔?若是在心裡說幾句好話就行,她之前心裡求神告奶奶的,怎麼這劍就偏不出鞘?古怪古怪,之後非要搞清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