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在看清門内的景象後,同樣陷入了沉默。
從正門進入,女人的屍體被整個囊括入眼中。房間内的煙草氣味逐漸散去,除消毒酒精的味道後,便是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嘔的糜爛海産的氣味。讓迪克感到無語的不是這裡糟糕的環境,而是另一旁的景象。
坐診等待椅上,他看見自家的小弟正在和超人家的兒子翻花繩玩。
翻就算了,在解開繩謎時,達米安還打了個呵欠朝着門外看來。
其動作之熟稔,想必做了不隻一次。
想到這裡,迪克:.......
達米安.韋恩,真有你的。
理查德.格雷森,作為韋恩家的長子,初代羅賓,現在布魯德海文的超級英雄“夜翼”,自認為也算是見過不少大世面的。他輕咳了幾聲,在對上達米安在見到他時有些錯愕的神情下,說着:“小D。”
他喊了一聲對方,希望達米安能識趣一些自己下來配合調查。誰曾想喬納森迅速将花繩往兜裡一塞,而達米安臉上的錯愕,漸漸轉變為了顯而易見的不耐:“現在才來?”他語氣糟糕,看了眼時間,眼底鄙夷更深了:“整整半個小時,再晚點一會兒還趕得上去吃夜宵。”
怎麼滴,委屈你等的很無聊了是吧!
在場的警員,血壓全都拉上來了。
迪克在辦案現場見到達米安就頭皮發麻,這個惡魔崽子永遠會用極其嘲諷的語氣,說出刁鑽的角度,來提醒在場的成年人們“你們是多麼的無用”。
喬納森左右張望了一下,他跑到迪克身前來問:“迪克哥哥,桃桃呢?”
“我在這裡......”
迪克張開嘴,自己的聲音還沒發出來,就聽李桃桃的聲音響起。
眼見着喬納森表情變得驚恐,他迅速抓住了迪克的手臂,大聲問:“桃桃,你怎麼變成D的哥哥了!”
剛費勁擠出來的李桃桃:?
被抓住的迪克:???
身後的幾位警員:?????
面露無辜的喬納森:OvO!
好,隻有理查德.格雷森受傷的額世界誕生了。
剛到這裡的三分鐘内,迪克心力交瘁。他摸了一把臉,對着眼前的三個少年人問道:“你們來的時候這裡就是這樣了嗎?”
“不是。”李桃桃搓了一下手臂:“女人是赤裸的躺在地上的,她身上的外套是我給她披起來的。”
李桃桃說完後頓了頓,又問:“我這樣算破壞犯罪現場嗎?”
“不算。”
紅發探長朱利安回答,他朝着身後的警員打着手勢,轉過頭來語氣輕柔地問:“你們來這裡的時候,就發現了這裡的屍體麼?”
“沒有。”達米安走上前去,将李桃桃拽到了身後:“我們在這裡休息時不小心把床挪了一下,發現了床底下有一條腿。然後我和喬合力将床擡起來,就發現了屍體。”
“喬?”朱利安困惑。
随之,一個男孩來到了他的跟前,自我介紹道:“是我,我就是喬、喬納森.肯特。”
朱利安點了點頭。
他已經将手機中的錄音軟件呈現出來,對着幾人晃了晃,征求着孩子們的同意:“可以麼?”
“嗯。”
達米安開口。
朱利安能夠看出這幾個孩子是以達米安.韋恩為首的,十五歲的少年也的确有着領導能力。探長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迪克,最終選擇與達米安進行對話:“你們為什麼會三個人一起來醫務室?”
李桃桃摻入了話題,她說:“我當時不太舒服,是韋恩同學帶我來的。”
朱利安問:“為什麼會身體不适,今天早上吃了什麼麼?”
“這個問題是不是有些太私密了,先生。”李桃桃雖然這樣噎了對方一句,卻還是繼續開口解釋道:“我有胃病,可以去醫院查我的病例,上面應該有記載。”
朱利安給下屬打了個眼神,轉而面對李桃桃時又換上了歉意的笑容:“辦公需要,請您理解。”
“請繼續。”李桃桃說完後,往後退一步,藏在了兩個男孩的身後。
達米安和喬納森都不着痕迹的往彼此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将李桃桃遮的更加嚴實了一點。朱利安這次的提問對象,選擇的是喬納森,他問:“那麼你呢,肯特先生。”他說:“為什麼你會來到醫務室?”
“因為我擔心桃桃啊,這很奇怪嗎。”男孩眨了眨漂亮的藍色眼睛:“因為小D很會欺負人。”
莫名被cue到的達米安:“錄音開着呢,喬。謹言慎行。”
“你看吧。”喬納森說:“他還威脅我。”
迪克:這屬于公報私仇了。
喬納森和達米安的兄弟情岌岌可危,探長朱利安對這三人之間的關系一頭霧水:現在小孩玩的都這麼花麼?
暫時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他便先叫法醫進來确認屍體的情況。
法醫的判斷和達米安的一樣,死者是死于窒息,由于頸部的氣管遭到堵塞而被勒死。除了梅毒和吻/痕之外,女人的身上沒有更多傷痕。
這說明,對女人痛下殺手的人是對方十分親近的人,所以女人對對方完全不設任何的防備。
由此,調查的方向就變得明了起來:
她的戀人,她的親人,或者關系甚笃的友人。
在搜查之下,警員們也看到了拿份闆子上的簽到表。通過對達米安三人的詢問,死者的名字也浮出水面。
翠西.崔西斯。
從觀察調查死因,到勘察現場,警員們忙碌了起來。
三個孩子現在還不能走,他們一會兒要随着收工的警員回去做筆錄。在門口,被拉出了一道很長的警戒線。大部分人都被排派出在外圍看守,禁止閑雜人等的進入,于是醫務室變得有些寬敞起來了。
一位醫務室的教師身負二期梅毒,是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情。新頒布的教育健康法令中,規定校方應每半個學期都組織教職工進行一次體檢,以免傳染病肆橫學校。當一位老師患有梅毒被校方得知,通常會被歸為生活作息有問題。這種情況下,等待着對方的隻有被辭退這一條道路可走。
然而,翠西卻能夠在這所學校繼續任職,直到今日死去。這是一件有疑點的事情,梅毒有較長的潛伏期和發病期,從一期到二期雖有過度階段,卻絕對不會短于健康篩查的半個學期時限。在這段時間中,翠西的呈現相應的體檢報告,應當是表面看起來幹幹淨淨,所以才不會被校方發現,使她仍然能夠在這所學校内當一位受人尊敬的女教師。
這不僅是教育系統出了問題,醫院方也需要接受檢查。
一件大工程,需要上報。
思考到這裡時,門外突然有警員從警戒線中鑽入,來到了朱利安耳旁對着他竊竊私語了一些什麼。達米安看着對方的臉色越來越差,最後徹底黑了下來。他很輕地嘴裡吐着字,嘴唇顫動,被熟讀唇語的達米安解析道:
“這不可能。”
什麼東西不可能?男孩心想,等會兒要向迪克問個清楚。
剛才警員附于朱利安耳中所說的,是他被派去查看監控錄像中的畫面。關于李桃桃和達米安紮針的暧昧畫面,已經被達米安手動銷毀。在發現最近的畫面與孩子們說的相差無幾後,警員将畫面往前調動。
然而,監控中所呈現的景象,卻令人感到膽寒。
上面顯示着,翠西一開始正在抽煙,無聊的翻看着桌面上的簽到本。
可等她一支煙抽空,她要摸出打火機再續上一隻的瞬間——
眼見着她手上一抖,打火機哐當掉落在了地上。
畫面中,翠西突然的跳了起來。從地上跳到床面上,然後再跌撞着滾下來。她不斷地抓着頭發,大肆的尖叫着,好似要把自己的頭皮抓爛,抓掉。之後她突然停下來了,慢慢吞吞的站起來。女人的眼白被一片血色浸染,然後逐漸變為黑色。全瞳烏黑的女人,擡起頭對着攝像頭,開始發笑了起來。
她咯咯咯的笑着,伸手脫掉自己的上衣。外套,裡衣,最後是内衣。
露出狼狽的身體,斑丘疹遍布的□□。
是她親手用内衣勒死自己,給自己打了個溫莎結。
然後翠西倒在地上,滾進了床底下。
案發現場沒有他人的存在,從頭到尾,都隻有翠西一人。
在監控室内看着這一幕的警察打着寒顫。
回到醫務室的路上,他總覺得的身體毛毛的。将這一切叙述給朱利安過後,他從頸部摸出了自己的十字架項鍊,雙手合十虔誠地說着:“願上帝保佑我。”
警員是個虔誠地新教徒,這一切在他的眼中像極了被惡魔蠱惑的異教徒,在進行一場自我獻祭。
朱利安不信神佛,做到探長這一職位的人大多數都是無神論者。他們堅信上帝的神威沒有槍膛裡一枚子彈重要,朱利安就是抱有這種想法群體中的一員。他不相信警員所說的,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魔鬼,也不存在上帝。
他甯願相信這是毒瘾作祟,翠西.崔西斯可能存在吸食毒品的嫌疑。
畢竟嫖和毒向來息息相關,兩者密不可分。
他更傾向于是翠西在磕嗨了過後産生了幻覺,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事。
不過,這一切朱利安認為,都需要自己親眼見到才行。
他喊來法醫,語氣深沉:“進行驗毒檢驗,我需要知道這個人在死前是否有吸食毒品。”
正常來講,确定是被勒死的死者并不需要進行心包血檢驗。
法醫對這則命令有些不解,但還是扶着後頸應下。
說完後他将現場交給副手,便随着剛才那民警員急匆匆的離去了。
朱利安離開,讓迪克和達米安有了對話的時間。
見狀,李桃桃拽着喬納森離的遠了一些,識相地給出了這對兄弟相處的時間。
迪克:“小D,你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對吧?”
達米安難得沒有開嘲諷,他神色認真,示意迪克低下頭去。男孩在青年的耳旁低語,将李桃桃對他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傳達給了迪克。
作為長兄的迪克又驚又氣,青年原本溫柔和煦的神色驟然緊繃,眼睛裡閃過晦澀的鋒利。達米安将該說的說完後,同迪克說到:“讓潘尼沃斯準備好我換洗的衣服交給你,我需要.....一個月?或者半個月的,都可以。”
“好,我會在接你們去筆錄的時候幫你帶過來的。”迪克說道,他情緒很低沉,憤怒同樣紮根在他的心腔裡。特别是聽到達米安說最後的手段,是将他殺死之後,迪克整個人都會在顫抖。
在昨夜李桃桃回去之後,他們探查過對方的身世背景。
李家是當今玄學界可以稱為“第一”的老牌家族,這也側面的證明了李桃桃所說的話,是一定程度上的權威認證。
想到這裡,迪克還是有些不死心,他咬着牙問:“真的沒有别的可能性了麼?或許,隻是桃桃看錯了。”
他知道這是一種欺騙自己爹說辭,達米安不會同意,他自己也不會認可。
李桃桃所說的官殺,是指在權力上和韋恩有沖突的家夥。
那就不會是個體,而是另一個利益集團。
達米安被盯上是他們的疏忽大意,忽略危險無處不在。
無論是家族中的誰都無法再忍受再失去一個親人。
他們已經失去過達米安一次了,那種窒息的絕望,迪克絕不願再體驗第二次。達米安深谙這一點,但他的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自欺欺人是最愚蠢的行為,格雷森。”他嗤笑着,嘴角扯起的笑容肆意張揚。達米安給了迪克一拳,他皺起眉,選擇往後退一步:“收起你這副表情,格雷森。我仍然活着,而你看起來像在參加我的葬禮,這蠢爆了!”
迪克更委屈了,他抽了抽鼻子,故作可憐:“你不能這麼說你可憐的大哥,小D——”
“我不是你的小雞仔,我當然可以。”達米安雙臂抱置身前,聲音裡毫無畏懼之色。他話語間幹脆利落,不折不倒,将一往無前地:“在我繼承父親的披風前我絕不會倒下,格雷森。講這句話告訴他們,我将在一個月之後回來。”
達米安說完,補充了一句:“最好能把蝙蝠牛帶過來,我會跟李的雙親溝通的。”
迪克臉上那一點悲傷之色頓時蕩然無存,他抽了抽嘴角:“我認為正常人家,不會同意有人養病,還帶着一頭牛蹭吃蹭喝。”
“那就阿爾弗雷德貓。”達米安沉吟了一會兒,選擇退一步。沒有毛絨絨吸,每天還要被李桃桃用針紮,達米安一點也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迪克堅定地回絕“不可能,你不要想了。”他說着,選擇性地忽略了達米安口中地“啧”聲,對着李桃桃招起了手:“桃桃,你能過來一下麼?”
在跟喬納森聊天的李桃桃搓着手臂走了過去,她心知肚明迪克要對她說什麼。達米安就像是被托送入療養院中,她是醫生,需要承擔家屬的擔憂。果不其然,迪克第一句開口便是鄭重其事地:“你千萬不要慣着達米安。”
“我會照.......”?
李桃桃瞪大了眼睛,完全沒反應過來迪克在說些什麼。本意是為了調節氣氛才說出這種話,頂着小弟鄙視的神情,迪克自然而然地擡起手揉了揉少女的腦袋。他彎下腰去,與女孩平視。
“我的弟弟就拜托給你照顧了,可以麼?”迪克問。
他的語氣裡充滿着期許,同樣帶着一些緊張。擁有着在黑暗中見不得光的身份的他們,很少依靠外人。受了重傷由管家阿爾弗雷德縫合,死去後自己爬出棺材,要奪回親人就創造戰衣打上外星。他們注定無法擁有普通人的生活,永遠在極緻的危險中踩着鋼絲前行,面對着身前的障礙要無所畏懼,又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死後,一切的英雄事迹便被埋葬在土中。
你的意志,你的稱号,你的家人,你的位置都會被另一人取代。
所以他們習慣将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将命運交給家人來把控。李桃桃知道他們的身份,與達米安的相處時間太少,在成為小組成員之前甚至算不上熟悉。
能夠放心交給她麼?
迪克向來對任何人抱有善意,盲目的認為這個世界上沉默的大多數都是善良的人。
可當他作為第一個知道親人的命運,又要親自做下決定,将達米安交給一個并不算熟悉的人時,迪克的還是有幾分躊躇與猶豫。
這種未知的體驗充滿着不安和惶恐。
李桃桃看見他眼裡湧動地波動,并沒有出聲挑明,她點了點頭,同樣鄭重其事:“我會照顧好韋恩同學的,請您放心。”
這種話在說起來時給人的感覺很古怪,就像是娘家人,在對新郎婚禮上的叮囑。達米安受不了這個氛圍,他幾步靠近了。男孩撇了一眼少女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在對話的過程中,李桃桃忽然覺得肩膀上一沉。
帶着他人的體溫的溫暖裹挾而來,讓她在潮濕的空氣中隐隐發疼的風濕腫痛,得到了很好的緩解。半邊身體,被男孩的陰影占領。達米安站在她的身旁,對着迪克說道:
“不要總是犯常識性錯誤,格雷森。”
他對自己的兄長直呼其名,态度又差可卻令人感到心動。李桃桃抓緊了披挂在肩膀上的外套,聽着少年的羅曼蒂克宣言:
“照顧她的,會是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