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闵掉落的速度太快，在李鶴眼中凝聚成一個點，融進了怪物之中。

昏暗的光線以出口為分界線将閣樓上和閣樓下分割成兩面，一面是死裡逃生，一面是萬劫不複。

李鶴就藏在這死裡逃生的陰影裡，眼看着江闵松手，眼看着梯子被掃落，發出巨響。

夏雨霏弱弱地看了看李鶴，鼓起勇氣開口：“你、你女朋友這麼努力地救你，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他不是我女朋友。”李鶴深吸一口氣，凝着眉把手機拿了出來。副本内玩家死亡後，象征着他聯系方式的頭像會自動被删除。可李鶴劃開手機屏幕，上方顯示着江闵的頭像還在，說明江闵還沒死。

“嗯…嗯…”夏雨霏愣愣地應着，看李鶴一通操作後收回手機，冷靜道：“我得去救他，不能把他一個人丢下面。”

經過短時間的相處，能看出來，如果不是江闵給了他先走的機會，他也很難全身而退。

江闵真死了，他會很遺憾；可江闵沒死，他就不能袖手旁觀。

再從這個出口下去是不現實的，首先他沒有工具，其次是不安全。想要救江闵，隻能走正門從樓梯下去。

隻希望江闵能撐住，不要死得太快。

“你瘋了？！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還拿到了鑰匙。就差一點、差一點就能離開這破地方！”夏雨霏情緒激動，“而且、而且先不說她活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大，現在梯子沒了，你要怎麼下去？”

“不會讓你和我一起的，你别擔心。”李鶴動作迅速，已經找到了閣樓的正門，隻是門口上落了鎖，還得找工具把鎖砸開，“你男朋友不是還等着你救他嗎？你就拿着鑰匙，先去救你男朋友，然後一起離開。”

反正窗戶打開後，後來趕到的人也能直接離開。

李鶴自顧自地說着，注意到閣樓裡還擺放着一間紅梨木雕花的衣櫃，衣櫃上結了一層蜘蛛網。

夏雨霏喃喃着靠近李鶴：“你一定要救她嗎？”

李鶴沉聲：“嗯。”

夏雨霏不說話了，下一刻劇痛傳來，李鶴不可置信地轉頭，隻看見一向柔柔弱弱地夏雨霏手裡握着一把尖銳的匕首，冰冷的刀鋒恰好插進李鶴的腰腹中。

這種能直接帶進副本裡的武器都是特殊道具，刀鋒插的不是李鶴的腰，是大動脈，還附帶了虛弱效果。

刺鼻的鐵鏽味散開，夏雨霏握着匕首的手還在小幅度地顫抖，柔弱的臉上依舊是那幅泫然欲泣的表情，她眼底濕潤着，“對不起，我本來不想這麼快動手的，是你非要回頭。”

說着眼底發狠，刀鋒刺得更深。

換作平常，夏雨霏想要傷到李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李鶴在現實裡的職業是警察，警惕性高，也下過不少副本。但關心則亂，他現在一顆心系在生死不明的江闵身上，又沒有特意防着夏雨霏，便被她誤打誤撞得了手。

李鶴憑着僅剩的一點力氣摁住了夏雨霏的手，不解地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雨霏靠近他，臉上被濺了血珠，在李鶴身上摸索着，最終從他的外衣内部的口袋中掏出一張遊樂園的門票。

受了傷并且還被虛弱的李鶴很好對付，夏雨霏輕松地将李鶴推倒在地，把匕首抽了出來。她手心都是血，粘稠的紅染在了那張薄薄的門票上，血滴滑過票面畫着的小醜的笑臉，格外詭異。

“你想知道？”夏雨霏看着李鶴。

李鶴捂着傷口，因失血臉色發白：“總得讓我死個明白。”

“告訴你也沒關系，你知道為什麼鬼屋規定每次隻能進來十一個人麼？這是有寓意的，原本住在洋樓裡的父親不止有七個兒子，他有十個兒子。兇殺案發生的那晚，有三個兒子從洋樓裡逃了出去。所以每批進來的玩家裡，加上活着的父親，最多隻有四個人可以活着離開這裡！”夏雨霏思索幾秒，舔了舔自己幹裂的唇，“你不能怪我，我也是受害人，他們搶了我的門票，把我留在這裡，我想要活着，隻能這麼做。”

沒有告訴李鶴的是，夏雨霏原本的目标是江闵，因為江闵看着柔弱，到時候其他玩家都死了，留下江闵一個，殺起來不難。

誰知道江闵竟然這麼強悍，白瞎了那張漂亮的臉。

好在最先死的也是江闵。

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李鶴臉色愈白。

遊樂園門票可以被奪走，這意味着他們不僅要防着鬼，還得防着身邊的人。

“沒事的。”夏雨霏踉跄地起身，抹了一把臉上濺到的血，顯然不打算在這裡逗留，“你們這批玩家死的都差不多了，你能活下來的幾率還是很大的。我不殺你，隻要你能想到辦法自救。”

說完，她轉身，攥着那張遊樂園的門票，毫不猶豫地離開這裡。

李鶴嘴角抽了抽，他難道還要感謝夏雨霏的不殺之恩嗎？

可惜失血太多，李鶴根本說不出話，意識昏沉前，閃過最後兩個念頭——第一個念頭是果然不能想着走捷徑，現實會教你做人；第二個念頭是，這老頭真能生，生十個崽，他就不怕買不起十套小洋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