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她會很快回來。
于是他乖乖地等,抱着母親塞給他的面包。
他等啊等。
等到天空黑了又亮起,等到面包散發出古怪的味道,等到他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
他不明白母親臨走前,那種眼神是什麼意思。
後來,貧民窟裡的一個姐姐把他喊醒了。
她說,她救了他。
後來她說,她愛他。
她說,不準離開她。
她說,要永遠和她在一起。
她說,不準和别的女人說話。
她說,他的眼睛隻能看她。
她說,不準出門,不準開窗,不準見到任何人。
她說,除了自己沒有人會愛他。
“我愛你啊,犸提尼!我最最可愛的小貓咪!”她攬着他的頭,尖銳的指甲在肌膚上劃出一道道猙獰的紅痕,“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你永遠、永遠、都隻能是我的!”
他說,好的。我會的。
可是姐姐的遊戲讓他好痛。他好痛。他好困。可是姐姐卻不允許他休息。
她痛苦地掙紮,她用和母親一樣的眼神看他,她嘶聲咒罵他,她伸出指甲摳下他的血肉,她窒息般喘着粗氣。
她扭曲着身體,在地上睡着了。
他費了很多力氣,才把姐姐挪到床上。
地上太涼了,姐姐會不舒服的。
可是姐姐再也沒說過話,再也沒睜開眼睛看着他。
姐姐瘦了,姐姐變得好臭,是不是該洗澡了呢?
他準備了熱水,可是姐姐不理他。
他明明哪裡也沒有做錯。
可是姐姐一直在懲罰他。
後來,有人闖進了這裡。
他們說,那隻是一具腐爛的屍體。
屍體是什麼?
屍體就是人死了。
死是什麼?
那意味着你永遠失去了這個人。
姐姐騙我,她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他們歎氣,說,我們是海軍,跟我們走吧。
他抱着姐姐搖頭。
我不可以離開姐姐,我本來都不可以和你們說話的。
那群人躺在地上,像姐姐一樣扭曲着身體。
他們劇烈地咳嗽,抓撓着自己的咽喉,直到血液嗆進了肺管。
——幾個穿白色衣服的怪人是這麼說的。
白色衣服的怪人搬走了這些睡着的家夥,還說着一些奇怪的話。
「死因」、「惡魔果實」、「緻病」……
他們為什麼都戴着面具,是想玩捉迷藏嗎?有好幾個人扮作鬼,要找到他呢。
他本來以為自己很擅長捉迷藏呢。
可還是被抓住了。
再後來的事情,他記不太清了。
他在白色冰冷的房間裡住了很久,偶爾會有人隔着玻璃看看他,偶爾他們進來,把他挪到一個冰冷的台子上。
他總是很困,總是睜不開眼。
最後他們說,成功了,以後你就是海軍了,要聽話,明白嗎?
他一點也不排斥這個主意。
于是他說,好的。
他逐漸見到了很多人,與許多人都說過了話。可是他們總用同一種眼神看他。
和母親一樣的、和姐姐一樣的。
他現在明白那是恐懼。
有人說,他不适合在這裡,他不穩定。
于是他總是被派出去執行任務。
他完成任務的速度比别人快得多。
可是人們依舊用那種眼神看他。
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告訴他,因為惡魔果實的作用,他的壽命不會太長。
那些恐懼他的人,聽到這個消息後松了一口氣。
他以為那些人會因此悲傷,因為這意味着,他們很快就會「永遠失去他了」。
然而他們沒有。
很奇怪,「失去某人」本該是很難過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