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思亂想着,又忍不住想,那個女孩子還是會按照既定的人生,迎來她的死亡嗎?
如果終究一死,他給她兩個饅頭的意義又在何處?讓她死的更清醒些?更痛苦的死去?
這般想着,等他恢複理智,他已經偷偷上了山,趴在離墳坑不遠的草地上。
他耳裡聽着,楊五媳婦說了,女孩并不是個要死的人,她隻是餓暈了。
無人附和她,隻楊五将她臭罵一頓,張牙舞爪的還要打她。
他又眼睜睜看着女孩被拎起腿,毫不留情的扔進墳坑。
他冷眼旁觀着,又恨得咬牙切齒。
看着女孩同前世一般的命運,仿佛也預見到了自己悲慘而無能為力的将來。
他打算離開,悄悄的,像來時一樣。
婆子一聲大喊。
他當時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果然!他跑不掉的!一種宿命之感将他籠罩。
他八字不好,厄運纏身。“命苦”兩個字刻在骨頭上,躲不開,逃不掉。
他年紀小,身子弱,即便現在是成年人的神魂,滿肚子的算計,八面玲珑的心思,在懸殊的體力之間,一切都是空談。
他隻能被動挨打,除了盡量避開要害,任何的求饒哭喊都無濟于事。
隻求他發洩夠了,自己停下。
天際隐隐發白,他又冷又餓,四肢僵硬。
他自暴自棄的想,就這樣吧,逃是逃不掉的,整個楊家村的人都是一樣的黑心腸。無論是被拐來的婦人,還是孩子,都不可能走出村口。
他前世不是沒逃過。
昨晚是唯一能逃走的機會,是他錯過了。
未來不會再有。
要不還是忍耐着,等待着吧。
前路艱難,若想報仇雪恨,唯一的途徑還是入宮當太監。
可逃走的時候,他一直在想,去哪裡找那位将他送進宮的老爺?
後來一想,天高路遠,他興許還沒走到那,就已經餓死在路上了。被殺,被賣,被野狼吃了,都有可能。
況且,他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無論是毛遂自薦,還是别的什麼途徑(他也沒有,若有也不會過的這樣苦了。)忽然說出要冒名頂替他家少主人入宮,那位老爺恐怕要吓死,不僅不會用他,轉頭就會将他滅口。
回頭一看,他坎坷的人生沒有一處是捷徑。
上輩子過的苦,這輩子也沒什麼想法。
若有,隻有一個,報仇!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灰心喪氣的接受了既定的命運。
忍忍就過去了。他一直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淩晨,露水深重。他又冷又餓,渾身卻僵硬疼痛的不能動彈。想抱抱自己都是奢望。
有什麼湊近了他,毛發擦過他的臉,他感覺什麼東西在嗅他,像是某種獸類。
不是吧?
他剛重生回來就要被狼吃了?
他記得,通哥死的那晚,确實有狼進了村子,将其中一戶人家的兒子叼走了。隔了幾天,有村婦在河邊洗衣服發現了那孩子被啃的面目全非的臉,才驚慌失措的跑回村裡大喊大叫。可笑的是,那戶人家,七八個孩子,丢了一個根本不知道。能被認出來,全因那孩子有一個胎記長在大腦門上,有點印堂發黑的意思。
李恩義心裡頭哀嚎不止,眼皮卻沉重的怎麼都睜不開,像是魇住了。
狼卻不打算放過他,沒走,不住的在他周身轉來轉去,也沒一口咬斷他的喉嚨,給他個一了百了。
終于,狼沒了耐性,一耳刮子呼在他臉上。
又是一耳刮子。
又抓住他的雙肩,篩糠似的搖他,李恩義五髒六腑翻江倒海般的疼,硬是疼醒了。
一睜眼,差點沒厥過去。
這也太快了,頭七還沒過,咋就回魂了?
“好餓啊好餓。”七号見他醒了,雙手雙腳着地,跟個貓似的,蹲在他眼前。
李恩義試探着伸出手,撥了撥她頭上的灰:“沒死?”
七号嘴一裂,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牙,也不知她聽懂了還是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