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哥兒一死,養母發瘋,李恩義很是受了一番活罪,最後還是被賣掉。
有人果然提起了李恩義,“二娃子呢?他親哥死了,讓他執孝子禮。人呢?”
左右喊了好多聲,沒有找到他,通哥娘咒罵不止。
有人問新娘子怎麼辦?
通哥娘說:“放闆車上。”
四周都是明亮的火把,照亮了每一個或冷眼旁觀或麻木不仁的臉。
七号睜着眼,任由他們擺放自己,一動不動。
有人吃驚的微微張嘴,掩住嘴小聲說:“還活着啊,這……”
也有人一臉冷意,仿佛闆車上的就是兩具未成年的小屍體。
有人催促趕緊上山,天亮了就不好了。
哭聲起,凄涼的曲調。
鳥獸被驚跑,山風越冷。
坑早就刨好了。
通哥媽嫌棄坑挖的不夠寬大,她兒子地下住的不好,又央着人再加寬加深一點。
男人們又跳下去挖坑。
七号轉過臉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看得其中一個人不經意間回望,與她的目光對上,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那人臭罵一句,沖着通哥娘不快道:“那女孩子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死還是不死?活埋我可不幹,有損陰德。”
一句話說的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短暫的沉默中,有人提議,“掐死她吧,通哥娘,我們是來幫你家忙的,可不敢沾上人命冤魂。這事得你來。”
“她活不了!”通哥娘咬牙切齒。
通哥娘到底沒敢親自動手去掐,坑挖好了後,她哭着喊着看着人将通哥兒放進墓穴裡,瘦弱的屍體連個棺木都沒,隻裹了一張新草席。
輪到七号的時候,這些人又猶豫了。
七号看着一張張望向自己的臉,鬼使神差的說了句,“餓,我餓。”
嗓音幹啞,卻清清楚楚。
她一直在觀察他們,學着他們的神态語氣,用了他們一樣的方言。
所有人都沉默了,這時楊五媳婦低低說了句,“她隻是餓暈了,能活。”
“閉嘴!”楊五惡狠狠罵了他一句。又小心翼翼看向通哥爹,一臉讨好。
“天快亮了,趕緊填土,讓我兒早些入土為安吧。”通哥娘凄凄慘慘的哭了起來。
通哥爹拽起七号的一條腿,像是丢柴禾一樣将她扔進坑裡。
通哥爹是鐵匠,長相兇狠,力氣非常大。村裡的人都不敢得罪他。
七号摔在墓穴裡,落進坑裡的同時,胳膊一撐,翻了個身,臉朝上。
天黑,墓穴更是深黑,沒有人注意到。
有人提着燈籠小跑了過來,照上她的臉。
她仍是一副迷迷糊糊的寡淡表情,似乎對即将遭遇的厄運毫無所覺。
那人擦着穴沿,落下一層土渣,砸在她的身上,臉上。
通哥娘扒開人群,望過來,憤怒道:“怎麼能讓她壓在我兒身上,快!将她弄下去。”
她作勢要下去,被人抓住胳膊,不是心存憐憫,而是覺得晦氣。
“搞快點!趕緊埋了,走了。”
通哥爹搶過一鏟子,推了土渣下去。
有了他帶頭,别的人也不好躲懶,紛紛開始幹活。
七号自始至終不哭不鬧不說話,像個活死人。這讓之前還猶豫的人,膽子也大了起來。鐵鏟揮的更加賣力。
“二娃子!你怎麼在這!”一名婦人忽然大叫出聲。
李恩義拔腿就要跑,被追上來的通哥爹一腳踹上後腰,整個的撲向前方。喉管一股腥甜,差點吐出一口血。
“你這混小子,你哥都死了!喊你執幡引路,你跑哪去了?”
李恩義一句也不敢說,疼得蜷縮起來。
他現在悔得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他明明都已經逃走了,還轉回頭幹什麼啊!
以他現在的能力,他誰都救不了,當時沒膽量也沒力氣背着這個小丫頭逃跑,現在更沒能力救下她,這回來一趟搭上了自己,難道就為了确認她被活埋,好成全自己這顆尚未完全泯滅人性的善心?
啪!他忍不住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
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