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溪從前最煩寫字,阿兄卻總說寫字能讓人靜下心來,她一直不信,一家人中,她的字最是醜,她便覺着,阿兄如此,不過是騙她多多練字,不給他們丢臉。
可這兩日,聞溪卻是信了,她每執筆落下一個字,心便靜一分。
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
“二小姐。”金嬷嬷端着托盤進來,讨好笑道:“老奴今日失了規矩,沖撞了二小姐,還望二小姐别厭了老奴。”
聞溪将筆擱下,瞧了瞧暗下的天色,又看向笑的滿臉褶皺的金嬷嬷,随手指了指她手上端的東西:“手上拿的什麼?”
聞言,金嬷嬷忙放下手中托盤,将上面的青瓷盅蓋打開,瞬間,香味撲鼻,金嬷嬷觑着聞溪臉色道:“國師曾說,二小姐怕冷,老奴想,這樣冷的時節,粥若入腹,全身定然暖融融的,剛好,這雞絲粥,又是二小姐極其喜歡的。”
“嬷嬷有心了。”聞溪淡淡勾唇。
“二小姐喜歡就好。”看到聞溪笑了,也不和她計較,金嬷嬷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看來,到底還是她沖動了,聞溪也如謝觀清所說,好說話,性子雖張揚了些,可到底是善良的,對待下人也不會疾言厲色,還好還好,要是聞溪厭了她,之後的事可就亂了,金嬷嬷暗暗想,這兩日還是要盡量做些讓她開心的事。
聞溪瞧着金嬷嬷上下轉動的眼珠,知曉其在打着小算盤,卻也不戳破,用湯勺舀了一口雞絲粥,當着金嬷嬷的面食用。
“嬷嬷手藝不錯,若是空了教教我院中的婢女。”
金嬷嬷一聽這話,臉上笑容更是燦爛:“二小姐若是喜歡,待二小姐入了國師府,老奴定日日給二小姐做。”
“好啊。”
“二小姐。”外頭,傳來白芷聲音,随後便有腳步聲走近。
聞溪放下勺子,看向金嬷嬷:“嬷嬷先下去吧,明早再給我備一份這樣的雞絲粥。”
“是。”金嬷嬷開心應下。
“……”
“二小姐。”白芷放下手中東西,輕聲喚道,瞧着金嬷嬷離開,往日無憂的笑意不見。
聞溪問:“如何?”
“表面看着倒是沒有什麼不同。”白芷說着,皺了皺眉,又猶豫着開口:“今日,奴婢在古樓大街看到不少國師府的人。”
她跟在聞溪身邊那樣久,國師府的好些人自然是見過的,聞溪讓她去逛逛成衣鋪,順便看看城中可還有什麼不同尋常,結果,就是看到了國師府的不同。
對上聞溪視線,白芷接着道:“國師府的人是打着大婚在采買,但其實不是,奴婢看着更像是在交接什麼,并且,還有人出入城,可奴婢無法出城,隻能偷偷跟了半路,也不敢跟的太緊。”
畢竟那些人都是會武功的。
這才是最奇怪之處,有影衛有婢女小厮,臨近大婚,國師府應當忙碌才對,這樣多的人聚集一起,又不是在做關于大婚之事,這是想做什麼?
而城門關閉,國師府的人竟然能出入城門,她是親眼瞧見國師府的一個影衛出去的,城門士兵并未阻攔。
白芷心頭很是疑惑,看着聞溪,想等她解答。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若有不明的,等阿音回來了,你問她就知道了。”聞溪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想來城牆之上都是謝觀清的人,又或者,是陛下的人,他們如此,是在給國師府開路,密謀。
這樣的情景,聞溪倒是熟悉。
十年前的翎國,有一個侯府,戰場之上,即便是面對鎮國将軍府也是隻勝不輸,阿爹十分敬仰那位侯爺,與阿兄讨論多次,言語之間都是贊語欣賞又遺憾,他不是南越人。
後來,翎國挑起戰事,阿爹領兵出征,僅僅三月便滅翎國,列國大驚,陛下龍顔大悅,慶功宴擺至全城,那是無上的殊榮,可阿爹卻沒有往日的喜悅。
再後來,聞溪才知,翎國侯爺領的軍隊死于戰場之上不假,卻是自己人之手,京羽衛未打便勝。
為軍者,竟是死于自己的骁勇善戰,忠心耿耿,保家衛國,何其諷刺。
聞溪手心緩緩收緊,陛下是不是也想滅了鎮國将軍府。
她為阿爹不甘。
“奧!二小姐。”白芷轉身離開,都到了屋外卻又折返,“還有一件事。”
“奴婢回來的時候,碰巧遇上皇浦司的人從城外回來,聽說,是抓到了殺人兇手,城門大概明日午時就會開,這樣,二小姐就不用再害怕将軍與小将軍回不來啦。”
聞溪面色一變。
竟是提前了,因她的重生,改變的事還不少,接下來的兩天,會不會還有其他變化?聞溪站起身來。
白芷以為這個消息會讓聞溪開心,卻不想,聞溪面色一瞬間冷沉。
“在何處抓到的?”
“城外。”白芷道:“聽說,是一個影衛,應當是朝中大臣犯的事,外面都在說,近幾日,汴京怕是要大清洗。”
朝臣竟敢犯這樣的事,陛下肯定不會不管,定然會徹查,一經查清,整個朝堂怕是會震上一震。
影衛?上一世明明是大理寺卿之子,因此,全府被問斬,這變化跨别太大了,影衛兩個字更是不停的沖擊她,心頭的不安之感擴散至全身,白日裡不好的預感也在後知後覺。
聞溪快步出了望月閣,在垂花門遇上剛從府外回來的聞昭,步伐太快,二人差點撞上。
“小溪?”聞昭吓了一跳,見到是聞溪,又松了一口氣,“你要出府嗎?”
聞溪咬了咬後槽牙,穩住心神,盡量讓自己的聲線聽着正常:“阿姐是剛從皇浦司回來?”
“對啊。”聞昭問:“你莫不是打算去尋我?”
“白日見到皇浦司的人,我總覺有事要發生,心頭不太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