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内因那一巴掌靜默無聲。
聞瑤死死瞪着聞溪,而何氏在反應過來後卻也隻是淡淡是瞧着,并不打算出聲阻止,屋中婢女嬷嬷面面相觑,更是不敢言語。
“小溪。”外頭,忽然傳來聞昭的聲音,打破廳内僵局。
聞昭剛正準備出府時,就聽婢女說聞瑤去望月閣鬧,随後,何氏就叫人将二人叫去了前廳,怕出什麼事,也忙趕過來看看。
聞昭擡腳進來,先是上下打量聞溪,确認她臉色無異,才轉頭看向聞瑤,神色略顯不悅,最後才将目光落在何氏身上:“不知母親,喚小溪過來有何要事?”
自從那件事之後,她與聞溪就很少與何氏來往,該有的恭敬禮數有,卻并非親近,何氏也隻有阿爹在時,才會喚她二人到前院用膳,或是送禮。
何氏笑了,緩緩開口:“近日府中繁忙,我今日才知,小溪昨日竟是落水了,是以,特叫了她過來仔細瞧瞧,有沒有事,阿昭這般問母親,倒是讓母親覺得是母親的不是了。”
“是母親平日裡忙碌,疏忽了你們姐妹二人,可不管怎麼樣,在母親心中,你們與瑤兒都是一樣的。”
“母親多心了。”聞昭俯身:“在阿昭心中,母親也永遠是母親,隻不過是小溪昨日受了涼,大夫交代了要好好調養。”
“那就好。”何氏話鋒一轉,忽然問:“阿昭已經有半年未來母親這了吧。”
又像是感慨:“阿昭今日能夠過來,母親心裡真是好生開心,若阿昭一直不來,母親會以為阿昭還在因那件事怪母親呢。”
何氏說着輕歎一聲:“那件事也是……”
“怎麼會呢。”聞昭打斷何氏的話語,唇角溫和笑意淡下:“母親是為了阿瑤,我亦是為阿瑤高興,又怎麼會與母親生氣呢。”
忽而聽她們提及那事,聞瑤下意識看向聞昭,見她眉眼依舊柔善,聞瑤嘴唇動了動,似是想開口卻不知怎麼說,隻得垂下眸去,身側拳頭緩緩收緊。
何氏十分滿意,笑容越發溫和端莊:“你們姐妹安好,母親便是最高興的。”
“母親這話我喜歡聽。”聞溪緩緩開口:“一家人就要和睦安好。”
“隻是。”聞溪看向何氏,彎了彎唇,笑意卻不達眼底:“母親要管好聞瑤,别讓她在外面生了什麼事,給阿爹添亂才行。”
“聞溪,你什麼意思!”聞瑤思緒正偏,卻忽然聽見聞溪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心裡窩着一團火。
又關她什麼事?什麼叫她給阿爹添亂?
聞昭不悅皺眉,呵斥聞瑤:“小溪長你一歲,你怎可喚她之名?平日學的規矩都去哪了?”
“我憑什麼喚她阿姐?”聞瑤心頭的怒火壓不住:“她有把我當妹妹嗎?她為了一個賤婢,打我還誣陷我!她才不是我姐姐。”
“你若不生事,小溪是絕不會動手的。”
又是她的錯?
聞瑤氣的胸口發疼,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可她說不出,旁人卻能,隻見,聞溪笑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似是打量她此刻面容,然後輕飄飄道了句:“算了,阿瑤年紀小,身為姐姐,就不跟她生氣了。”
微揚的眼尾,得意張揚又嘲諷,尤其那笑容,真叫人恨不得撕爛她的嘴。
身為姐姐?她這副裝模作樣的樣子給誰看?天底下,有哪個姐姐舍得打妹妹的,一巴掌,這樣重,她到現在都還疼呢,聞昭還如此偏袒她,這是什麼長姐,都欺負她!她真是讨厭死這二人了!
聞瑤越想越氣,身側拳頭緊緊攥着,怒火包裹,直朝聞溪面門去,卻被聞溪輕松躲過。
聞瑤咬牙,理智在那一刻被怒意不甘戰勝,袖中匕首出,見狀,聞溪冷了臉,可不等她出手,面前忽然站了一個人,替她擋住直直而來的匕首,眼看匕首将近,她一把拉開聞昭,然後反手握住聞瑤手腕,将人往前帶。
聞瑤用力掙脫仍舊無法脫困,面上紅如血,不知是羞怒還是因剛才的巴掌,她又換另一隻手揮拳,聞溪頭微微一偏,一腳踢在她小腿處,手腕用力,匕首應聲而落。
慘叫聲也同時響起。
“啊!”聞瑤臉色迅速發白,吃痛跪下。
“你竟然敢用匕首?”聞溪雙眸淩厲:“阿爹從小請師傅教我們習武,就是讓你用來對付家裡人的?”
“那又如何?”聞瑤不服,想要站起身來,卻發現怎麼也站不起來,膝蓋的疼痛讓她難受又怒:“聞溪!你放開我!”
“小溪。”聞昭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但今日婢女衆多,這般場景,傳出去實在是不好聽。
“呵。”聞瑤冷笑:“長姐現在知道丢人了?”
聞昭皺眉:“阿瑤,你怎麼可以如此無理取鬧?”
“是我的錯嗎?”聞瑤氣的眼睛都紅了,她迅速将頭偏到一邊,眼眸微垂,不讓任何人瞧見,身側拳頭死死攥着,放開時裙上都有了褶皺
待心緒終于平下,她才擡眸看向聞昭,好似是一個公正的人,但其實,一直偏向聞溪,就因為她們不是一個母親,所以她隻對聞溪好嗎?阿爹還老同她說,要敬重聞昭這個長姐,可是憑什麼啊!這般偏心的人算什麼長姐,她不配。
聞瑤死死咬牙,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長姐為何每次都這般着急聞溪,生怕聞溪磕了碰了,這般急切,可是怕連聞溪也守不住,就像那璟嘉世子。”
此話一出,廳中當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婢女嬷嬷本就垂着的頭,垂的更低了,誰也不敢言語,更不敢看廳中三姐妹,一直淡淡瞧着下面鬧劇的何氏眉梢微微挑動,卻也垂下眸去,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佯裝整理手帕。
廳中三人神色各異,互相看着。
聞昭面色以肉眼可看的速度泛白難堪,甚至有些狼狽後退,見狀,聞瑤唇角嘲諷更甚,或許是覺得痛快,就連聞溪手心加重的力度都感覺不到了。
南越國及笄是十八歲,而女子的婚約大多會提前三年定下,待及笄之後再舉行大婚。
聞昭今年十九,在十六歲那年與忠義侯府的璟嘉世子定下婚事,二人本該在今年初春時就成親的,可誰知,那世子,竟然在大婚當日退婚,說是當初認錯了人,喜歡的其實是鎮國将軍府的三小姐聞瑤。
外人不知,鎮國将軍府的人卻知曉,聞瑤與那璟嘉世子,早就已經互通情愫,可偏偏,璟嘉世子卻在與聞昭大婚當日才說出退婚二字,讓聞昭成了全城的笑話。
外頭看熱鬧者居多,嘲諷之語難聽刺耳,汴京貴女典範,竟然連個男人都守不住。
聞昭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再度出府。
而聞瑤卻日日在外招搖,因她是鎮國将軍府的小姐,人人捧着,可她似乎忘了,旁人諷聞昭,亦是諷鎮國将軍府。
她們身于鎮國将軍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