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聞溪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疲憊的身體與亂糟糟的心折磨的她額頭沁滿汗珠,終于,在子時,困倦襲來,身體沉下,卻是入了夢。
“鎮國将軍府通敵叛國,全府就地格殺!”
“啊!”
“不要!”
“……”
“小溪,阿兄應允你的,怕是做不到了。”
“阿兄。”聞溪手指觸碰之處盡是屍身血迹,而眼前,阿兄的身影化為雲煙。
“阿兄!阿兄!”
“小溪。”忽然,身後又傳來一道溫和慈愛的聲音。
聞溪回頭,是一身铠甲,鐵骨铮铮,卻渾身是血,極為狼狽的阿爹。
“阿爹。”
“小溪不哭,阿爹在。”
“阿爹。”
“阿爹!”
聞溪猛的睜眼,狂風迎面而來,涼意侵入骨髓。
門被人推開,屋中頃刻間變得明亮。
“二小姐醒了?”白芷速速走進,忙将被風吹開的窗戶關上。
聞溪輕輕嗯了一聲:“什麼時辰了?”
“還早呢,不過寅時。”白芷道:“今夜風大,二小姐别怕,奴婢就在外面守着,您再睡會吧。”
聞溪朝外看去,雪花簌簌而落,又被大風卷起,發出呼呼聲,尖銳刺耳,形同鬼魅。
心頭的疼痛一點點吞噬着她,直至全身。
後日入夜時分,阿爹應該就到汴京城外了,而按照前世記憶,阿爹暫時無法入城,會在城外駐紮一日,然後選擇在她大婚那日進城。
阿爹說,要滿軍着紅,送她出嫁,如此盛大之景,整個汴京唯有她有,也是讓謝觀清瞧瞧,她在鎮國将軍府是何等地位又何等的受重視,讓謝觀清不敢輕易欺負了她去。
是以,即便城門不鎖,阿爹還是會選擇在大婚那日入城,因為那是他出征前就打算好的,亦是禀明了陛下。
聞溪眼眶酸澀的緊,紅的一塌糊塗,困意全無,拿過枕邊的書卷翻看。
*
“滾開!”
辰時,風雪止住,第一縷陽光緩緩落在望月閣。
聞溪将筆擱下,就聽得外面一陣嘈雜。
蠻橫又帶有怒意的女聲充斥着整個院落。
“三小姐,我們二小姐還在休息。”
“滾開!你算什麼東西!”聞瑤推開白芷,語氣跋扈:“再敢攔我,我就讓阿娘将你發賣到窯子去!”
白音白芷對視一眼,還是拒不讓路。
見狀,聞瑤氣得咬牙:“賤婢!”
揚手就想朝白芷面頰打去,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大清早的,你弄出這樣的陣仗是想要做什麼?”
忽然聽到聞溪聲音,聞瑤手臂猛然一頓,下意識擡眼看去。
“聞瑤,你要我警告你多少次?”聞溪緩緩走來。
面容近在咫尺,眸色冷傲,目光落在兩個婢女身上後才緩緩看向她,淩厲逼人。
聞瑤冷哼:“我聽說你落水,好心來看你,你的婢女竟然敢攔我。”
“好心?”聞溪語氣嘲諷:“我為何落水,我想你最是清楚。”
“你胡說八道什麼!”聞瑤瞪大眼:“你自己沒站穩,關我什麼事!”
“我何時說與你有關?”
“我……”
正說着,一個嬷嬷快步走了進來,感受到院中氣氛不同,忙道:“二小姐,三小姐,夫人請兩位小姐去前廳。”
一聽這話,聞瑤立馬笑了,一臉得意:“看我不讓阿娘将你這婢女賣掉。”
聞溪未搭理她,垂下的雙眸漸深。
原本,她想先料理了謝觀清,再整一整這府中風氣,眼下,既是有人送上門來,她便先将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按下去,省得在這幾日,生了什麼事給她添亂。
*
前廳。
聞溪走進去的時候,鎮國将軍府現今的夫人何氏已經坐在主位,笑容端莊溫和,看到她進來,忙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身側的位置:“小溪,我聽說你昨日落了水,身子如何?”
聞溪像是不明何氏的意思,随便挑了個位置坐下,往日有的幾分禮數,今日全無,語聲悠悠:“母親若真擔憂,不妨問問聞瑤。”
“阿娘面前你也胡說八道?”聞瑤怒不可遏,她真是讨厭死聞溪了。
何氏瞧着聞溪這副樣子,有些不悅,可面上的端莊笑意未變分毫,溫聲問:“你們姐妹二人今日又是因何事吵了起來?”
聞瑤當即告狀:“阿娘,聞溪院中婢女對我不敬,我不過說了幾句,聞溪就要打我!太欺負人了,阿娘你得替我做主。”
說着還瞪了聞溪一眼,半點沒有添油加醋後的心虛。
何氏再次看向聞溪。
聞溪道:“我早就說過,無事不要入我的望月閣,你偏要硬闖。”
“整個鎮國将軍府都是我阿娘在管,我何處去不得?即便是在外,我想要什麼,也立馬能得到。”
聽着聞瑤的狂妄之語,聞溪擡眼看她:”誰給你的膽子說這樣的話?”
聞瑤哼笑出聲:“阿爹手握重權,我還需要借誰的膽子嗎?還需要怕旁人嗎?在外,誰見了我們鎮國将軍府的人不得……”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徹底打碎了聞瑤的話語。
聞溪冷冷看着她,這樣的話竟敢宣之于口,若是被什麼有心人聽了去,再傳到陛下那裡,鎮國将軍府還不知陷入什麼境地。
一個功高震主,就足以緻命。
再聯想到上一世那道聖旨。
南越人人稱贊的賢君何以會因一封信而下了那樣一道聖旨,誅九族,一個不留,立即斬殺。
聞溪脊背漸漸發涼。
聞瑤滿目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我還打你。”
“聞溪!你瘋了!”聞瑤臉頰又燙又疼,還是難以置信:“你竟然敢打我!?”
聞溪不以為意:“你若不服可以打回來。”
話是這樣說,可她眉峰微挑,而那冷沉的雙眸,似是會說話,就像是在說。
你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