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屋子,祝姿又給冉啾啾做好飯菜,等她快吃完了才發現不對勁。
這丫頭平時手機成瘾,幹什麼都捏着。
“手機呢?”祝姿提心吊膽。
“被個膽小鬼拿走了,沒關系,他會來找我的。”冉啾啾斷斷續續說。
“趕緊的,聽你這麼說話膈應。”祝姿停頓了一會,試探道,“你現在畢業了,有什麼打算?”
冉啾啾耷拉下耳朵,專心吃飯。
“考博怎麼樣?”
冉啾啾擡眼:“鬼可不會看我文憑。”
“你高中畢業也這麼說的,”祝老師兇巴巴,“都被保送南城大學了還不願意去,你們班主任來找我談話時我都差點氣暈。一身本事也逃不過世俗眼光,你想想,人家打聽你時,一聽,嘿,那天師就讀了個高中,你面子往哪擱?”
冉啾啾就是因為這話才去讀到現在:“碩士天師,現在挺有面子的。”
祝老師急到:“你讀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當天師?”
沒搬來南城前,冉啾啾可是他們那出名的人物。
誰能料到從特殊康複學校出來的孩子,會在高考時一鳴驚人,直接保送全國數一數二的南城大學?
再加上後來保研,更讓祝姿感歎,這不是天降紫微星嗎?!
在祝老師的觀念裡,聰明孩子怎麼都該讀書。
“現在社會卷的厲害,”老太太緊跟潮流學了新詞,“碩士哪夠?再去讀個博,出國進修幾年,回來從事科研報效祖國……”
叨叨叨,叨叨叨。
冉啾啾兩個字就讓她閉嘴:“沒錢。”
要不是學校直接減免學費,她早退學了。
祝姿熄火了,可又不甘心地閃爍兩下,咬咬牙道:“去找冉刀……”
“嗯。”冉啾啾點頭,“找到就弄死他。”
祝姿:“……”
突然覺得碩士也挺好。
祝姿失落:“那趁着剛畢業好好出去玩一下吧。”
想到什麼,她又橫起眉:“剛搞衛生的時候,我看到你那瓶玻璃珠又多了顆,你又在抓鬼了是不是?沒被看見吧?”
冉啾啾毫不心虛:“沒。”
祝姿第一萬次強調:“千萬不能走邪門歪道,知道嗎?”
不是她愛操心,實在這丫頭能跑能跳後,就格外不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
祝姿開始還以為她是自持聰明,想着女孩子自信點也好,後來知道她通陰陽的本事,每天都心驚膽戰。
拘着她讀書更多是想讓她染些煙火氣。
怕她走上歪路,怕她漠視法律,怕她踐踏生命。
冉啾啾敷衍點頭。
祝姿不放心:“知道你厲害,但也不要輕敵,小心受傷,還有在外面低調點,少擺弄那些封建迷信,當心把你抓去做研究……”
叨叨叨,叨叨叨。
這次,冉啾啾沒有打斷。
*
第二天趕早,冉啾啾就前往南城醫院。
沒辦法,手機是她的命。
接連被姚詩和徐嘉榮兩隻鬼纏上,冉啾啾不想再鬧出動靜,隻能捏着鼻子四處轉悠。
可徐嘉榮太會貓了,貓到冉啾啾肚子響了都沒看見半個鬼影。
穿過陰陽界限的手機當然打不通,早知道就在小鬼身上留個标記,到哪都能找到。
冉啾啾臭着臉拐進樓梯間,心想那鬼崽子要是敢讓她爬滿25樓,就把他屁股揍開花。
低沉男聲在六樓響起,還有點耳熟。
“正在搶救,醫生說做好準備。”蔣诏蹲坐在台階上,身上還是穿着沒來得及換的警服,旁邊擺着一袋外賣。
他臉埋進臂間,聲音悶悶的:“你們趕緊過來吧,說不定還能見上最後一面。”
挂斷電話,蔣诏還維持原來的姿勢,時不時吸吸鼻子。
就算沉浸在悲傷中,敏銳感還是讓他捕捉到腳步聲,本不想理會,可那雙腳就停在面前。
蔣诏擡頭,紅彤彤的眼睛就這麼撞上冉啾啾。
蔣诏下意識:“嘻哈神棍?”
冉啾啾:“?”
警察思維慣性讓蔣诏的嘴巴格外有主意:“你生意做到醫院來了?”
等回過神,空氣已經安靜好幾秒。
蔣诏讪讪:“呃,是哪裡不舒服嗎?”
冉啾啾面無表情:“讓開。”
蔣诏這才發現他和盒飯成了攔路虎,抹了把臉,連忙拎起避開。
一聲咕噜噜聲在靜谧中炸響。
蔣诏摸摸肚子,後知後覺看向臭着臉的冉啾啾。
“剛剛抱歉,”蔣诏把盒飯遞過去,“我現在也沒空吃東西,要不你将就一下?”
冉啾啾垂眸,盯着打包袋看了會,不緊不慢擡起手。
指尖碰觸的瞬間,原本佛系躺平的飯盒往下一漏,哐啷一地。
唯一幸存的是蔣诏眼疾手快托住的白米飯。
“呃,我再給你點……”
蔣诏話沒說完,冉啾啾拿過新一任“勇士”,繞着他走上樓。
嗒嗒嗒。
腳步又停了。
冉啾啾居高臨下瞥過來的目光,和蔣诏當初在醫院門口同她一百塊成交時十分相似。
冉啾啾端着兩塊錢的白米飯,送出價值兩百萬的贈語:“老人家的心願,盡量達成。”
蔣诏愣怔,門外走廊忽地響起悲痛的哀嚎聲,扭曲地讓蔣诏都快認不出是郭姨的聲音。
“——蔣诏!!快來!!!”
冉啾啾擡眼。
那位一直站在警察身後,穿着醫院病服的白發老太太,睜開了布滿皺紋的雙眼。
她迷茫地眨眨眼,看向蔣诏沖出樓梯間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