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沉臉色鄭重,他搖頭:“你的意見也很重要。”
“我知道這份設計稿并不合格,我時間……”他後面又接了一句含糊的話,但因為太含糊了,所以祝渝也沒聽到他說了什麼。
“Vera教授要退休了,我想在他退休之前,把這份設計稿送給他。”
祝渝心底有很多疑問,可他還是很識趣地選擇了不多嘴。
他覺得柏沉每一次提起自己的事情時,柏沉總是不開心的,他眼裡像是藏着很多秘密,祝渝看不透,也不擅長去看透。
他想要柏沉自己說,可這應該不太可能。
柏沉開始改設計稿了。
祝渝就乖乖趴在桌面,張着圓眼打量柏沉。
那是一張近乎完美的臉,從眉眼到鼻梁,再到唇形,流暢又有型,睫羽密長像蝴蝶的翅膀,輕輕地顫着。
柏沉無疑是溫柔的,但他身上又有一種冷冽的氣質,祝渝覺得這種冷冽是因為他長此以往地孤獨着。
他們認識的這些天,聊過很多天,也談及過很多次過去,但隻是祝渝如此,柏沉從來不談過往,也不說自己的朋友……
柏沉緊皺着眉心,注意力全在被他自己壓在手下的那張設計稿上面。
兩人都沉默着,祝渝雖然反射弧比一般人長很多,但他也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意味着什麼。
他這個非建築專業的外行人都能看出有問題,就意味着柏沉的這份設計稿或許很失敗。
師哥,究竟是什麼困住了你呢?
祝渝帶着欣賞地打量着柏沉青筋分明的大手,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擡起手捂嘴打了一個哈欠。
順手将桌上一張空白的畫紙拿了過來,又從柏沉的筆筒裡面拿出了一支削好的鉛筆。
也開始埋着頭畫了起來。
兩人都很安靜,連對方懷裡的劉波都罕見地沒有鬧騰人。
約莫過去了十五分鐘。
祝渝将畫紙推到了柏沉手邊,柏沉的手一頓,循着看過去。
“師哥,不要總皺眉呀。”祝渝緩緩掀唇說。
畫紙中是柏沉剛剛作畫時的素描圖,動作五官畫得一模一樣,要說有不同的地方……
柏沉目光凝在畫紙中自己的眉間,那是舒展開的眉眼,要更柔和一些。
他聽見祝渝說:“皺眉會趕走好運的。”
嗡嗡嗡,有些耳鳴。
砰砰。
砰砰砰。
靜水潭中落下了一片葉,蕩開了一圈圈的漣漪。
——
又過了幾天,柏沉約見了Mayra和Vera兩位教授,祝渝也跟着去了。
祝渝問自己能幫助柏沉什麼,或者怎麼樣才能幫到柏沉,兩位教授在看過了柏沉修改得并不完美的設計稿後,卻沒有給出明确的提示。
他們隻讓兩人繼續接觸着,時間久了,柏沉會知道怎麼做的。
這下不止祝渝,就連柏沉都是聽得雲裡霧裡的。
他們某些西方人講究環境影響個人,如果柏沉的身邊有祝渝這樣感染力極強的人,那柏沉或許也會跟着改變。
可惜他們兩位并不知道。
送走了教授,二人并着肩往公寓走了去。
眼下國内正是中秋節,倫敦卻是陰雨天。
小雨淅淅瀝瀝,臨近傍晚才停歇。
街道濕哒哒的。
空氣中浮着腐葉和泥土的味道。
沒那麼好聞,但也不算難聞。
祝渝穿得有些厚,他小時候身體不好,長大了又是怕冷體質,現在柏沉穿着風衣,祝渝卻已經穿羊毛大衣了。
他的臉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和柏沉說兩句話就打一個哈欠,眼角擠出生理淚水,整個人看上去困呼呼的。
“昨晚沒睡好嗎?”柏沉遞給了祝渝一支薄荷口香糖。
祝渝接過口香糖,剝開糖紙把糖塞進了嘴裡。
薄荷的清涼感從口腔鑽進了肺裡,祝渝昏沉的腦子清醒了大半,他緩了緩才回答柏沉的問題:“昨晚喝了茶,淩晨四點都還在數羊……”
“在我家喝的茶嗎?”昨晚祝渝在柏沉家裡吃晚飯,但柏沉記得祝渝應該是沒怎麼喝他泡的茶。
祝渝搖頭,神情恹恹:“不是,你昨晚不是都不讓我多喝嘛?”
“是我新認識的一個中國朋友,他家是賣茶的,哈——”祝渝眼角擠出淚水,打了一個哈欠,柏沉注意到他舌尖的舌釘換了一個款式。
顔色要比之前那對深一些,泛着藍色魚鱗般的光,形狀是骨頭款式的。
小狗……含着骨頭。
柏沉想到這裡後瞳仁猛然收縮,瞳色加深,連呼吸都短促了一分。
急忙别開了眼。
祝渝渾然不覺,他慢悠悠解釋:“之前我幫了他一些忙,他非要送茶感謝我。”
“我想着他也是一片好心,就收下了,昨晚準備睡覺的時候,他問我嘗嘗他的茶,給點反饋,我就喝了一大杯。”
“結果,就一宿沒睡着呗。”祝渝無奈攤開手,他本來就白,覺沒睡夠的黑眼圈很顯眼。
連發色都變得灰蒙蒙了。
柏沉凝着他粉色的發璇看了一會兒,收神說:“他家裡賣茶不知道晚上喝太多茶可能會失眠嗎?”
“為什麼還勸你喝?”
祝渝壓根沒多想:“不知道。”
他擺頭,粉色松軟的跟着擺動,像在把身上水漬抖出去的薩摩耶。
“可能…迫切想要我給個評價吧。”祝渝思忖後說,然後又哀嚎一聲:“我本來想回去睡覺的,可是又有點餓。”
柏沉看着他:“今天國内是中秋節。”
“我買了面粉做月餅。”
“還買了玉米和排骨。”
“你回去休息一下,晚點來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