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撲哧”的聲音,晏琅知道結束了,因耳邊有大叫聲,也有人唏噓的聲音。
場地上的血迹與屍體被人清理幹淨,還有一場,今日這層樓的角殺場便算結束。
晏琅與陳吉安去另一處。
這處上場的是一個侏儒老者,一個瘸腿書生,侏儒老者能使銀絲為武器,并且以銀絲射于旁側牆上,使身形如鬼魅翻飛,另一個瘸腿書生持一根竹杖,竹杖卻能分裂展開,幾條朝侏儒追去,又在他一揮中合為一體,晏琅本有點想離去,又定住了腳步,是,好看。
又一想,生死自定,選擇上場,便将他們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這處,上方沒有樓層,穹頂很高,直通向地面,有一個位于右側方位的孔隙自上可以漏下天光,這孔隙在外間,應是一個歪斜的“煙囪”。
這點天光,和着壁角的燈光,照亮場地上。
鬥場旁側靠近一道石門,石門旁靠了個人影,斜斜的,沒有個站像,他那處光線較暗,但他提着個金籠子,裡面一隻黑鹦鹉,晏琅他們到這處來時,他的眼擡起來,看了一眼。
男子看會兒舞台上,又瞧會兒黑鹦鹉,拿手去逗弄,舞台上戰鬥越來越激烈時,他也手腕上忽然跑出一條青蛇,将青蛇扔進鳥籠子裡,然後道:“咬,咬它,咬死它!”
“看你們誰咬死誰!”
旁側有人看過去,見這人實在有點“喪心病狂”,有人道:“那不得蛇吃鳥嗎?”
那人看着籠子裡蛇跟鳥的戰鬥,他道:“不一定。”
說着又一笑,道:“我這蛇沒有牙呢,我把它牙拔了,哈哈。”他的聲音稍有點大,但在人群裡聽不太真切,不過晏琅覺着好似有點熟悉。
她朝人看過去,這蛇綠油油的發亮,晏琅認得是名品,她曾在上京城的獸寵玩店裡看過,價值兩百兩銀子,而那隻鹦鹉,全身黑色,頭上有翎羽為紅,為名品紅頂鹦鹉,也值一百多兩。
他的穿着——光線太暗,瞧不太清顔色,不過晏琅一眼看去,就知是個纨绔。
花了這麼多錢,台上他廖有興趣,卻看着自己的名寵自相殘殺。
陳吉安也看了過去,不過他沒有興趣,不管是蛇吃鹦鹉還是鹦鹉“吃”蛇。
打鬥是好看,不過晏琅沒看到最後,陳吉安在這處也沒下注。
兌換了今日赢得的銀錢後,陳吉安拿着三張千兩的銀票,晏琅道:“這可真是賭徒們的好地方。”
來賭錢,賭命。
陳吉安帶她出去時,繞着整個場地走了一圈,晏琅見到了一些場地外的密道,這些密道是公開的,便于就算被官府知道,若是來“剿”,場中的人能更迅速出去。
當然肯定還有其他未公開的利于這個組織離開的通道,生死場在最後一層,便是為了遇到緊急情況能将那些屍首也運出去,清理幹淨現場。
陳吉安替她講解布局,晏琅道:“你對這些這麼清楚?”
陳吉安道:“行軍作戰靠的就是要了解地形,知己知彼,這才能容易打勝仗。”
晏琅道:“你說的這麼頭頭是道,也沒見你立什麼軍功啊。”
陳吉安被噎了一下,他道:“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
晏琅道:“說的好像你想立就能立似的。”
陳吉安道:“我說能立就能立。”
晏琅道:“好,你能立,我也相信你。”
“不過不管立不立功,都要活着回來。”她又道。
陳吉安道:“好。”
“所以我娘給我取‘吉’、‘安’二字,也是這麼個意思。”他看着晏琅道,眼睛明亮。
晏琅詢問這個“角殺”場就沒人管嗎,這到底不能算正經營生,不過他們這裡的規矩是自己簽契書,普通百姓進不來,其餘客人也全為自願,但這也算“陰暗”的地方。
陳吉安對她言這裡來的三教九流,有江湖人士,有達官顯貴,白白的青天下必定有暗的地方,這是世道的規則。
隻要它不影響朝廷統治,不危害普通百姓安居樂業,官府便也不會費心去管。
晏琅認可,她日後可以再跟着來玩玩。
她本想自己要不要弄一顆低級的珠子,但陳吉安拒絕了,他道,除非他帶着好幾個侍衛來,否則晏琅若想自己來,不合适。
晏琅知道有這麼個地方,既然陳吉安在上京會待的久一些,她便不急。
兩人自角殺場出來時,已快至申正,該準備回宮了。
他們走上最近的街道,準備雇一輛馬車回宮。
街上夕陽灑落,人群三三兩兩,晏琅與陳吉安走了一段,前方卻有喧鬧。
人群自前面的街中心處避開,自發圍成了一個圈,晏琅與陳吉安走近人群,瞧内裡的情形。
一個錦衣公子被幾個豪奴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他身子被壓縛住,頭擡起,看向前方的人道:“轸公子,轸小爺,您到底想如何?!”
晏琅随着那人擡起的視線看向前方,一個青年公子手提着一個金籠子,籠子将他的臉擋了半側,他在“饒有興緻”的觀察籠子内的景象。
晏琅見籠内,一隻毛羽似是黑色的鳥兒正被一條青蛇給吞下,身子已吞了一半多。
青年身形微往後仰,一副纨绔子弟做派,不過他的衣服,通身上下的容飾瞧着卻有一種低調的相得益彰,竟比較有格位。
但他這人,晏琅很知沒什麼好“格位”。
果然見人将籠子打開,那蛇與半吞的鳥都落于地面,人走到被壓制住的公子面前,他道:“我想怎樣,劉公子,該是你想怎樣啊。”
“本公子的紅頂鹦鹉被你的青蛇給吃了,你說,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