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把抓住那女妖的左手手腕,如同摔打洗衣般扯着一條手臂将她砸來砸去,每一次都将女妖砸得渾身肌膚裂開無數傷口,連甲闆都被砸出了裂紋。
驚天動地的打砸聲中,女妖的傷口泛出藍光,卻總在将溢未溢時,猛地收縮回去。
女妖口齒模糊,滿嘴的尖牙都撞沒了,卻仍是厲聲笑道:“休想……休想拿回去!你越傷我,時之果消化便越快,等我死了,你的時之果一個也回不去!”
少年奇道:“你這東西還真有點骨氣,骨頭全碎了也不讨饒。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先讨饒,還是先被我摔死。”
說完換成兩隻手,愈發加大力氣将那女妖往甲闆重重砸去。
這兩個東西,一個桀骜冥頑,一個天生殘暴,姬朝安被氣得牙疼,卻一時間沒什麼好主意,隻是眼前場景着實吵鬧,隻得說了句:“小槐樹,先停手!”
那少年正是小槐樹,聽見姬朝安這句話,反倒變本加厲,扯着女妖手起妖落,打樁一樣連砸了四五次,喀嚓一聲,女妖整條左臂齊肩脫落,他急忙扔了手臂,換成抓住腳踝。
姬朝安險些呆住,這小東西出去一趟,吃飽了回來,竟敢忤逆他的命令了,他厲聲道:“小槐樹!”
少年擡手往下砸的動作陡然一僵。
姬朝安道:“你這樣不過白白折磨她,我有要緊物事被她偷走,不如剖開肚子看看……”
女妖聽聞時,原本垂死的身軀又有了動靜,軟塌塌地蠕動着,發出成串尖叫,詭谲得令人作嘔。
少年卻道:“剛剛有男人抱着你!我都看見了,拼命飛也飛不過來,非要他走了,你才要我過來。還……還這樣對我!”
姬朝安頓住。
小槐樹竟看見了前世的高槐?
傳聞光陰之河中,若自己與自己相遇,将兩相毀滅,并行成能吞噬萬物的大漩渦。
然而如今四周靜谧,連時間靜止的結界依然留有餘威,鲸船中人正以幾息一個動作的緩慢速度恢複着常态。
不過姬朝安無暇多想,隻道:“你看錯了!若再羅嗦,耽誤正事,我饒不了你!”
少年頓時滿臉漲紅,神色又是憤怒又是哀傷地瞪着姬朝安,連身形都有些不穩。
姬朝安心中焦急,索性去那具早已氣絕的财神怪物身邊,拔出了寶劍,走向女妖,冷聲說道:“罷了,我自己動手。”
一個女聲卻突然自頭頂飄下來,喟然一歎,幽幽道:“你們再這樣亂折騰,丢失的時之果就再也拿不回來了。”
一條白色身影從天頂方向徐徐下落,荼白色衣袂翩然,宛若天女降臨,無聲無息,輕盈落在女妖頭旁邊,卻背對着姬朝安、小槐樹二人,右手寬袖往後一甩,扔出片黑色雲團樣的物事。
那物事緩緩飄來,不帶半絲殺氣,姬朝安看得清楚,原來是件玄黑的長袍。
他小心用劍鞘挑住,聽那女子說道:“叫他……先穿上衣服。”
小槐樹也聽得明白,冷嗤一聲:“你不知道躲在一旁偷看了多久,該看不該看的都被你看了個精光,到現在卻來裝模作樣,我偏不穿!不舒服!”
那女子嗓音轉冷:“穿上。”
小槐樹用更冷的嗓音回道:“說不穿就不穿!殺了我也不穿!你不願看,挖了自己的眼珠子便是!”
姬朝安咳嗽一聲,将那衣衫接在手中,隻覺入手滑軟細膩,隐有溫潤靈氣蘊含其中,是件煉制過的護身法器,尋不出什麼陷阱。
他再咳嗽一聲,轉手将衣服遞給小槐樹,柔聲道:“穿上,當心着涼。”
小槐樹傲慢得沒邊兒的表情頓時變成了乖巧,哦了一聲,伸出兩隻手,“你來穿,我不會。”
姬朝安仰頭看着一身坦蕩蕩撒嬌的少年,隻得任勞任怨替他穿上黑衫,系緊腰帶。
這邊整理衣服時,那白衣女子已經背對着二人,後退兩步彎下腰去,手放在女妖頭頂輕輕摩挲。
女妖痛苦至極的喘息低嚎漸漸平息下去,傷口被藍光充盈,那些藍光脫離了女妖身軀,彙聚成一人高的一團雲煙,飄向姬朝安,眨眼沒入他的身體,隻留下一道若有似無的淡藍煙霧,繞着姬朝安轉了轉,迷途般在四下裡徜徉片刻,又縮回了女妖軀殼之内。
那女子等小槐樹穿好了衣服,這才施施然轉過身來。
長相如清淡水墨畫一般,清掃峨嵋淺畫眼,嘴唇很薄,閉合如刀鋒般銳利,唯有眼神清亮柔和。
姬朝安的視線落在她腰間垂着的玉佩上。
玄黑底上以金漆填塗着一個古篆體的“滅”字,銀勾鐵劃,如刀劍交錯。
姬朝安猛地擡頭,不錯眼地盯着那女子,一面握緊了手中劍柄。
“滅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