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爍看穿了父親欲言又止下藏着的淫邪之意,眼中厭惡一閃而逝,仍是笑道:“全憑父親做主,他敢傷我,我就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磋磨夠了,再賣去窯子裡……那小雜禽血脈不值錢,那張臉倒還值些錢。”
馬老二哈哈大笑:“說得好,不愧是我馬老二的兒子!”
馬二嬸仍是滿臉疑惑,問道:“什麼滋事、什麼大?我不懂這個,兒啊,你同你爹說了許久辦事,究竟是要做什麼?”
馬爍道:“娘,此事越少人知曉越安全,你就莫要追問了,信我便是。”
馬二嬸依然半信半疑,馬爍卻捂着額角,傷口又隐隐作痛,他眼神愈發陰狠,死死咬着嘴唇,尋個借口回了房中。
馬老二跟在兒子身後也進了房,低聲笑道:“那個蠢貨,正愁沒機會,他竟主動邀你去做客。”
馬爍坐在床邊,恨恨道:“這就是天助我也,活該他爹娘橫死,自己也遲早橫死!”
馬老二轉了兩圈,低聲道:“朱……咳那位大人倒是大手筆,隻是偷個房契,就給出雙倍的報酬,那鋪子可真值錢。要不然,咱們把鋪子也賣給他?賣他雙倍價格,再去别處買個鋪子,豈不是白賺一間鋪子的錢?”
馬爍微微皺眉,看向父親的眼神如同看街邊野狗,又急忙收回視線,說道:“那位大人要的是永誠書鋪,咱們這鋪子白送他也看不上,爹,切莫貪心不足、因小失大。”
他同馬老二說話的語氣,倒像他才是爹。馬老二卻習慣了兒子早熟,連連應是,末了忍不住又道:“那鋪子究竟藏了什麼玄機?竟是不擇手段也要拿下?”
馬爍打了個哈欠,往後倒進床鋪裡,恹恹道:“爹,貴人們的事,與我們何幹?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馬老二一家亂成一團時,姬朝安已經去見過巡捕報了平安,回轉家中,與小槐樹吃了烤魚充饑。
第二日,姬朝安放棄去锱铢坊趕早市,特意留在家中等着馬爍來做客。
馬爍倒也知趣,提着幾個食盒,二人讀書讀到中午,順帶吃了頓全素午膳。
再之後姬朝安困倦得撐不住,回房打了個盹兒,待他醒來時,馬爍已經收拾幹淨食盒離開了。
姬朝安則提着滿竹簍的魚幹姗姗來遲地去锱铢坊擺攤,到散市時也賣出去幾條,賺了幾十文錢,正好買些米面蔬菜。
這之後幾日無話,姬朝安用槐樹枝幹削成的木劍,晨起練劍煉氣,一面練一面同小槐樹講解要點,帶着灰兔一起打坐吐納,雖然兔形時修煉法皆無用,先叫他記熟了再說。
他又買了紙墨筆硯回來,修煉完就教灰兔識字。
上一世,高槐讀書極少,群臣奏章若是寫得深奧晦澀了,便看不懂,他倒是聰明,全部扔給姬朝安替他讀。
若是大事,便将事情提上議程處置了,順便将寫奏章的臣子打頓闆子。
若是小事,非但事不能成,寫奏章的臣子還要被處罰,輕則降職丢官、重則砍頭。
令得朝堂上文武百官戰戰兢兢,每次上朝都如履薄冰,私底下愈發對開元帝同助纣為虐、狼狽為奸的“妖妃”姬朝安恨之入骨。
那些書香門第出身的重臣、貴族,骨子裡對高槐是鄙薄的,民間隐匿流傳着一些小調、戲劇,都在嘲諷他的兇獸血統、不學無術、野蠻粗俗。
也難怪這等粗鄙之徒,隻看得上姬朝安這等隻有美色過得去、其餘一無是處的卑賤無用灰毛雉。
——高槐不學無術,連姬朝安也被連累了。
上一世無可奈何,這一次姬朝安卻不願再見高槐被捉住這些把柄——兇獸血統、讀書少,皆非高槐之過。
兔形時無人教,待打破封印後,他又元神受創極重,又要療傷又要與各方敵人厮殺,哪裡來的閑暇時間讀書練字。
然而灰兔不懂這些,隻覺得兔生過得愈發艱難——一日三餐雖然管飽,然而姬朝安備的兔糧葷素搭配,肉要吃光,蘿蔔白菜也一樣要吃光,每次都守在一旁軟硬兼施。若是不吃光,下一頓便沒肉。
不僅如此,還要讀書習字,他身子還沒一支狼毫筆長!
姬朝安雖然口口聲聲為他好,實則虐兔虐得令人發指。
馬爍突然變了嘴臉,再也不上門尋姬朝安。
他樂得輕松,一人一兔打打鬧鬧過了幾日,出了上元節,榮武十七年正月十八這日,終于有人敲響了永誠書鋪的大門。
一個年輕男子的嗓音響起來:“打擾了,可有人在家?”
姬朝安正在給兔子畫像,聽見聲音時長舒口氣,歡喜道:“可算來了,再等下去我都要長毛了!”
遂放下筆,朝大門走去。
行走時腳步雀躍,隻差蹦起來。
灰兔跳下桌子,好奇跟在身後,要去看看是什麼好事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