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尖銳的風聲掠過。
然後是足以讓内髒碎裂的撞擊,這讓瓊回過了神——薩金特擊中了他。
瓊在半空中騰躍,指尖的勾爪在金屬牆面上劃出了一道火花。
“你他媽剛才在想什麼——”
也許是因為信息素的變化洩露了某些微妙的訊息,薩金特鬼魅般的身影驟然閃現,他一把掐住了瓊的脖子,狠狠掼在了牆上。他比之前更加暴怒。
“你他媽竟然敢觊觎我的月亮!”
瓊的身體幾乎被薩金特直接卡進變形的牆壁内側。
他的瞳孔微微緊縮,但那并非是因為自己暫時落于下風而産生的危機感,而是因為薩金特的咒罵。
【“我的月亮”】
這個措辭讓瓊感到了不快。
“呵。”
他在面罩内吐出了一口帶着血液的唾沫。
“可笑。”
他對着薩金特冷笑道。
“……他在什麼時候,竟成為你一個人的囊中之物了?”
數道黑影從瓊的身體裡探了出來,他的附肢是黑色的,異常粗壯而猙獰,表面覆蓋着無數尖銳的棘刺,而此時,那些棘刺的尖端都泛着不詳的幽藍光澤。
那是緻命的毒液。
瓊的附肢狠狠抽在了薩金特的身上,後者循力飛了出去,在金屬牆上撞出了一處無比鮮明的凹陷。
而瓊也在此時慢慢站了起來,他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和脖子,骨節之間發出了噼裡啪啦的脆響。
水牢裡的陰影開始擴大,變形。
“……就憑你第一個襲擊了他的運輸車窺探到了他的樣子?”
瓊原本冷靜刻闆的聲音發生了變化。
某種屬于異種的,極緻的瘋狂從他的輕聲細語中滲了出來。
“薩金特,我可不覺得,他已經是‘你的’月亮了。”
他說。
……
……
……
“轟隆隆——”
巨大的聲響伴随着些許不易察覺的震顫感從遠處傳來。
洛迦爾有些吃驚地轉過頭望向窗外,但很快又被身旁的約翰醫療官拉回了注意力。
“沒事的,應該又是哪個軍團異種之間起了沖突在鬥毆。在這種鬼地方,這種事情太常見了。這些家夥腦子本來就有些不太好使,就算平時看上去還算正常,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會陷入瘋瘋癫癫的狂暴狀态,他們互毆起來就是這樣,動靜大得要命。”
醫療官說,然後小心翼翼将原本貼在洛迦爾手臂處的生理監測貼片取了下來。
幾秒鐘後,連接着貼片的醫療儀給出了洛迦爾的生理狀況評估報告。看完以後,醫療官猛地呼出一口氣,放松了下來。
“哦,謝天謝地。”
他咕哝着。
安撫室内的光線和氣溫都被設定成了适宜的數值,然而此時的約翰看上去臉色卻有些發灰,而且他還擦了一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身上散發出了一種很淡很淡的辛辣味道。
“真是吓死我,幸好你沒有事,洛迦爾閣下,你都不知道我收到消息要來安撫室為你進行治療的時候我有多擔心,該死,安撫事故向來都是噩夢,尤其發送任務的竟然還是瓊少尉,他的精神狀态可不穩定。但凡是不是在這種軍團,他都應該被強制送去注射安定劑了,而且他昨天還那麼針對你……”
“約翰先生,冷靜。你已經看到了,我沒事。”
洛迦爾眨了眨眼,輕聲說道。
“瓊少尉隻是有些神經過敏了。”
他拍了拍醫療官的肩膀。
“……哦,是的。當然,這是最好的結果。”
約翰明顯地楞了一下,然後才結結巴巴地對着洛迦爾說道。
就像是他所說的,他是被瓊少尉用緊急頻道直接聯系而來的。
當他發現診療地點是人類的安撫室,而診療對象是洛迦爾的那一刻,他差點心髒驟停。
約翰甚至都已經做好在推門時看到一具殘缺不全的人類屍體的準備。
是的,純血人類總是十分珍貴的,但洛迦爾,這位纖弱的青年,卻隻是一名E級。
就算他真的因為征召任務死在這裡,代價也僅僅隻是一筆政府撥出的安撫金。
他的死亡将像是一片羽毛般輕柔無聲,甚至蕩不起太多漣漪。
約翰醫療官趕到的時候,強行調他來的軍官卻早已離開。留在安撫室内的洛迦爾看上去狀态也很不錯,他并沒有收到任何緻命傷,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精神上的失常。
看上去一切都很好。
可是,安撫室内所殘留着的,來自于另外一名異種的信息素,卻讓醫療官完全沒辦法放心下來。
畢竟,想要給一名柔弱的人類造成傷害,有的時候并不需要折斷他們的手腳撕下他們的血肉……也可以通過别的方式。
一些極其糟糕的,龌龊的方式。
一邊想,約翰的目光一邊不由自主落在了洛迦爾的脖子上。
安撫師的白袍已經被扣到了最上面一顆扣子,然而沿着領沿,約翰依然可以看到一圈隐隐約約的紅痕。
那些痕迹從洛迦爾格外白皙的皮膚下滲透出來,令人十分在意。
“你的脖子……真的不需要再進一步處理嗎?”
醫療官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這多少有些逾矩了。畢竟在他對洛迦爾進行診療的第一時間,後者便已經淡定地告訴他,那隻是一些“不需要太在意的小問題”。
然而,萬一……萬一是洛迦爾受到了某人的脅迫呢?
約翰作為醫療官,多少也聽聞過一些關于那位瓊少尉的傳言。那名終日隐藏于面具之下的異種,确實有着非同尋常的來曆。
以瓊少尉的身份,想要玩弄或是豢養一名E級人類,倒也不是什麼天方夜譚。
越想,約翰的臉色就不自覺變得越糟糕。
然而,在聽到他的詢問後,洛迦爾先是微微錯愕地睜大了眼睛,随即便笑了起來。
“不用擔心,約翰,真的,這不是什麼需要掩飾的傷口,這隻是……”
簡直就像是洞察了醫療官的想法,黑發的青年直接擡起了手,纖細的指尖靈巧地解開了領口的扣子。
扣子散開了。
人類白皙修長的脖頸從漿得硬挺的衣領中一點點剝離而出,展現在了年輕醫療官的視線下。
那些痕迹是粉紅色的,确實不算太嚴重,然而人類的皮膚實在太過于蒼白,那些很久就變得格外,格外,格外令人在意。
“隻是一些因為力道掌握不好,而不小心留下來的淤痕而已。”
那是非常明顯的,來自于異種口器的痕迹。
許多異種的口器表面都生有細小的吸盤,在吸吮獵物的血液和肉汁時非常便利。同樣的,當那細韌的口器吸附在人類光滑的皮膚上拼命吮吸時,難免也會留下一道道鮮明的印記。
“那位長官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有些不小心。異種跟人類的力氣相差太多,而他之前偏偏又處于激動狀态,他的精神太緊繃,也太久沒有得到這方面的纾解……”
洛迦爾柔軟的聲調從約翰的耳畔滑過。
年輕的人類此時一臉認真,正在替那位瓊少尉開脫,但約翰卻根本無法專心聆聽。
他的臉漲得通紅,目光更是飄忽,半點都不敢再往洛迦爾的身上碰。
“這,這也不對。”醫療官頭暈腦脹地沖着洛迦爾叮囑道,“……雖然這次他隻是舔舐……不對……吮吸……但萬一呢?下次萬一他暈了頭太過用力,是有可能導緻你窒息而死的!”
說着說着,約翰感到了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