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鄭愛國把那一兜子糖都拿出來,放張翠花面前,出去砍豬草的鄭森林回來了。
昨天鄭森林沒完成一簍子豬草的任務,隻能今天起個大早去接着砍,不然沒飯吃。
“這是虐待!”
恨恨的把背簍裡的草倒在牆角,鄭森林瞪着吃糖的張翠花,“老娘吃糖兒子吃苦,這叫什麼道理!”
姜韻宜琢磨了一下覺得不對勁,不用張翠花開口,先一步說:“難道還兒子享福老娘吃苦?”
鄭森林氣呼呼的瞅了奶奶一眼,重重坐在闆凳上,撈起飯碗往嘴裡扒飯。
發現孫子生氣了,姜韻宜不敢再吭聲,也埋頭吃飯,保持低調。
這時候門口傳來動靜。
一個穿着藍粗布褂子黑褲子,臉上有個大痦子的中年女人走進來,長滿褶子的皮上扯着抹刻意的笑。
“呦,這是吃飯呐?”
說完這句話,女人腳步一停,笑着站在院子裡,也不說為什麼來,也不出去。
就等着姜韻宜招呼她。
“死八婆又來了。”鄭森林小聲嘀咕一句,眼裡的厭惡滿的要溢出來。
筷子下的飛快,像是生怕有人搶他的鹹菜,悶着頭幾秒把飯吃完,又抓了好幾個野菜餅子。
張翠花看的分明,還看到鄭冬梅也是一臉不情願。拿筷子敲敲打打的夾菜,小動作不停,一會踢踢腳,一會瞥院子一眼。
斂下眉目,張翠花決定先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才好應對。
姜韻宜也不想搭理,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沒找到靠譜的。尤其是大兒子那樣,和家裡都不愛說話,怎麼會上趕着招呼人。
隻能着重盯了兩眼張翠花,但又想起自己沒和她說過鄉裡鄉親的那些事。
唉,看來這次翠花也幫不了我了。
姜韻宜不得不自己出聲招呼,“他嬸子來了?快坐下來吧。”
院子裡的女人叫林招娣,院子與老鄭家隔了一家,總愛趁着飯點,倒騰着小短腿過來蹭飯。偏偏還愛找些惡心人的話題當借口,不說來吃飯,隻說來商量事。
此時聽到姜韻宜叫她,林招娣臉上的笑才真誠了些,“哎!那我就坐下了,我今天來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三兩步走進堂屋,誇張的拖着長調,刻意坐在野菜餅子旁邊。就等着姜韻宜覺得不好意思吃獨食,開口叫她吃餅子。
可她剛坐到凳子上,嘴還沒張全乎、話還沒出口,忽然一聲訓斥在她耳邊炸開。
“還呆着幹啥!”
把林招娣吓了一跳,趕緊扭頭看去,看看是誰這麼一驚一乍的。
一看,發現竟然是昨天老鄭家愛國新娶的小媳婦。這小媳婦怎麼敢這麼猖狂?
林招娣以為要看熱鬧,趕緊催促道:“咋了,咋了?是不是森林這臭小子惹你生氣了?嬸子跟你說啊,就算是後媽,那也是……”
該打打,該罵罵。
還不等她教唆的話說完,張翠花直接打斷她,指着鄭森林和鄭冬梅,橫眉冷面的。
“看不到你們嬸子過來了?趕緊把桌子收拾了,騰地方給長輩說話。”
呵斥完,這才轉頭看林招娣。
張翠花變臉飛快,讓人眼睜睜看着她戴上假笑面具,“嬸子你别見怪,孩子面皮薄,看見外人就不敢動筷子了。”
這是怎麼說的,難道在笑話她來蹭飯?你家孩子在自己家都不敢動筷子,我一個外人過來還好意思吃,這就是厚臉皮?
林招娣越想越生氣,心想,你婆婆都勸我坐下吃飯,你個新媳婦擺起譜來了。
可不等她發作,張翠花臉一黑,猛地站起來,高高壯壯的一片陰影打在林招娣身上。
再一喊,“快點!婆婆媽媽的,說話做事都要利索,不然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這就是明着諷刺林招娣說話賣關子呢,可林招娣不敢吱聲,因為那氣勢全朝着她去了。孩子害不害怕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怕了。
鄭森林在張翠花剛招呼的時候,就端着鹹菜和野菜餅子跑了,跟狗追似的,跑的飛快。鄭冬梅憋着笑跟在他後邊,一手一個碗,往裡邊端飯碗。
張翠花說他們磨叽的時候,他們正好一人端姜韻宜面前的飯碗,一人拿抹布擦桌子,争取一個飯粒都不給林招娣留。
“嬸子,你和我娘慢慢聊,我們去廚房吃。”
掃了眼桌子和林招娣傻了眼的臉,張翠花帶着笑,拍了一把旁邊的鄭愛國,拎着裝糖兜子走了。
過來蹭飯吃,結果對着空桌子說話,林招娣肚子長期空城計。為了這頓飯,昨晚她都沒吃,就是為了省糧食。
這老鄭家真是不講究,連口飯都不讓吃。
姜韻宜也覺得挺高興,但看林招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表情,也不敢笑出來。
隻好問了句,“他嬸子,你有什麼事和我說?”
已經這樣了,林招娣也不好在說什麼,隻能先說事,就算是事成了也好。
但是估計說不說都能成,就老鄭家這蔫吧勁,還不是任她搓圓搓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