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陸二少夫人名叫阮素染,她前世還在韓家時曾見過一次。那次她随舅母去武定侯府陸家赴宴,就見這阮素染一直跟在武定侯夫人文穎長公主的身邊伺候。那時的阮素染才十二三歲,想不到多年過去,當年的豆蔻少女已成绾發婦人。
說起來,這阮素染的身世與她倒有些相似,同樣都是父母雙亡寄居在舅父家中。隻是阮素染的運氣明顯比她要好的多,順利地嫁給了青梅竹馬的武定侯府陸二公子陸彥鴻,哪像她這麼不走運,遇上一個韓庭也就罷了,還遇上一個王雅婷,果然同人不同命。
想到武定侯府,林靜月想起陸彥澤,想起他那天在韓家癱在太師椅上的懶懶模樣,還有他特意到韓家坐了半天幫皇上聽臣子八卦之事,她忽然就有些想笑。
“我分明沒在宴席上看見陸二公子,她怎麼來了?”又有一位姑娘掩嘴笑,“誰不知道女眷今日來這裡,都是來相看。陸二夫人一個人跑這裡來算怎麼一回事?就不怕别人說她想要紅杏出牆?”
“我聽說啊,這陸二夫人可有本事了,未嫁前就寄居在武定侯府,把陸世子和陸二公子迷得暈頭轉向,沒想到她最後挑了陸二公子。”
林靜月挑挑眉,原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喜歡的女人被搶,世子之位也差點被搶,陸彥澤在武定侯府裡活得也真夠可憐的。
“我估計她選陸二公子是因為陸二公子的生母是文穎長公主,誰不知道文穎長公主深得皇上看重。陸世子救了皇上的命,可長公主一鬧,皇上便不給陸世子任何職務。我看陸世子的世子之位以後保不保得住還難說。”
“胡說,我聽說陸世子明面上雖然沒有任何官職在身,但私底下掌着錦衣衛在幫皇上辦事。”
林靜月聽得有些煩了,便轉了頭看向琉璃亭外。
突然,她看見林靜文正站在遠處,同一位身穿大紅繡蟠龍圓領親王常服的英俊男子說話。在看清那男子的臉的瞬間,林靜月頓時驚得渾身發冷。
那個男人,她還是崔玲時隻見過一次,但一次就足夠她終生難忘了。
那是她病死前一個月的事情。那次,有人給了姜姨一大筆賞銀要請她去給一場夜宴撫琴助興。她的琴藝很好,故而也的确常有達官貴人在自己府裡設宴時,會花重金請她到府上獻藝。但那場夜宴卻不一樣。
那天,接她的軟轎将她送到京城太明湖上一艘極為精緻的樓船上,那樓船上的确正辦着一場夜宴。
她被領到設宴的船艙時,就見船艙中上首設一個主座,兩邊分設幾席,兩位的席上都坐着人,唯有主座空着。
而主座之後,是兩扇開門的人,門外一個身穿黑色錦袍之人正面向夜色下的湖面,負手而立。
領着她來的人向着他禀報道,“崔玲姑娘帶到了。”
那個人回過頭來,她看見他那張英俊的人,就是現在正一臉溫和地同林靜文說話的這個男人。
他緩緩踱步進船艙,用略顯陰郁的目光盯着她看。那眼神冰冷得仿佛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一件沒有生命的瓷器,脆弱得隻要他一揮手就會被打碎。然後,他在主座上坐下,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原來他在意的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眼光也不算差。”
她不知他說的是誰,卻又不敢問,隻能抱着琴垂首向他行禮,“不知公子喜歡聽什麼曲子。”
“在葬禮上都用什麼曲子?”他問。
她微怔,又立刻回答道,“用《挽歌》。”
“那你便彈一曲《挽歌》罷。”他笑。
“那不知公子想聽哪一種?”她又問。
“哦,這還有區分?”他奇道。
“送王公貴人則用《薤露》,送士大夫庶人則用《蒿裡》。”她回答。
“王公貴人?”他冷笑了一聲,“他們不配,彈《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