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度神情一下子變得讓人有些看不懂，她垂了垂頭，清冷“嗯”了一聲，而後有些發冷似的撫了撫自己的小臂。

許玄辄眉頭一挑，心中知道楊度是因為出來得急，沒穿外衣覺得冷了，她視若無睹地道：“我先上去了，你一路順風。”

說完，她“噔噔”地跑進了公寓大門。

公寓裡面是感應燈映照的光明，外面是撲朔迷離，一道門之隔，好像兩個世界。

楊度目送着許玄辄離開，随着她背影的離去，她覺得心底被鑽出一個洞，空蕩蕩的漏着風。這種情緒是來的如此猝不及防，楊度手指微微顫了顫，從淡藍色香煙盒中捏了一支煙放在唇邊。

過了許久，空氣都有些冷了，她還是沒有點燃。

人恒有度，不可耽于欲望，于萬事萬物上都是如此。如今她已經過界，實在是不應該一錯再錯。

以後如果許玄辄有了喜歡的人，她也會祝福許玄辄的。

楊度将細長的香煙從嘴邊擒下，折碎扔進垃圾桶，而後一身堅定往車上走。

可是為什麼夏天的風也這麼冷呢？楊度目光又朝着樓上望了一眼，而後才重新開車回去。

…

許玄辄跑進大廳，也堅定了腳步，按着電梯上樓去了。

池墨安還沒有睡，正老老實實地等着許玄辄回來，一見她進門，這人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了起來：“怎麼才回來？！你們明天還離婚麼？”

這是她最關心的事情了。不離婚就是浪費生命！

池墨安撐着額頭，一想到楊度這個電冰箱就心裡頭打怵：“她沒有難為你吧？她有沒有中途變卦？”

“沒有，回來得晚是因為談了離婚協議之類的事情，唐阿姨把我……親生父母的房子給我了。至于變卦倒是沒有，依舊明天早上離婚。再說她怎麼可能變卦……”說到這裡，許玄辄又有點牙疼了，楊度一如既往地沒有幾句話，别說變卦了，連變臉都沒變過。

“……”池墨安上下打量了許玄辄一眼，有點感慨：“我真懷疑她是無性戀。”不然為什麼對許玄辄都不動心呢？她難道還想娶一個仙女？

池墨安捏了捏拳頭，對楊度的審美産生了巨大的懷疑。

說完這話，池墨安看了一下時間趕緊推了許玄辄去睡：“不行，我還是好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好好睡覺，明天我給你化一個豔壓全場的妝，讓她狠狠地後悔去吧！”

池墨安咬牙，摩拳擦掌地準備給許玄辄選衣服去了。

被推進房間的許玄辄：……

彳亍口巴

。

第二日是個大晴天，天氣晴好，許玄辄在池墨安的“授意”下盛裝打扮到了民政局，楊度也按時到了。

“你來了。”

楊度還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樣，好像發生什麼事情都與她無關似的。

這人表現跟結婚的時候也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紅皮換綠皮。

許玄辄再次驗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話，是為楊度量身定做的。

旁邊的工作人員見有人來，忙端正了身子，他一邊端詳證件一邊心裡思索，這兩位女士他好像在哪裡見過的！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看着兩個人外貌般配且面善的模樣，心中感慨：一對璧人踏入婚姻的圍城後也成了怨侶。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話，還是有點道理的。

“你們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麼？”眼見春花秋月、各擅勝場的兩個人就要勞燕紛飛，工作人員的問話在例行公事之外又多了幾分懇切。

楊度聽了這話，下意識轉頭望向許玄辄。

許玄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小香風連衣裙，身體曲線顯露無疑，可謂濃纖合度，襯人得緊。她披肩長發搭在冷白鎖骨上，兩廂俱都精緻曼妙，形成了極鮮明的視覺對比。

楊度的呼吸微微重了重，而後她的鼻息間便也被許玄辄強勢占據——她身上的香氣馥郁似芝蘭，恒久如韶音。

楊度眼神在許玄辄臉上微微定了一瞬，很快又移開。

在她印象裡，許玄辄好像總是素面朝天的。這會兒卻不同以往，她潋滟生輝的眸子下，是塗得朱紅如血的丹唇，今天許玄辄整個人都充滿着積極昂揚的氣質。

所以這是說許玄辄抛棄了愛情，重新得到了光明？

這是她一貫觀念的最好佐證。

然而楊度卻并不覺得十分開心，她臉色倏忽沉了下來，冷聲道：“謝謝不用了。”說完，她捏着筆等着許玄辄說話。

被凍成冰碴子的工作人員：……

許玄辄無視了楊度的目光，比她更加幹脆利落地簽了字——對她來說，再沒有比這會兒更冷靜理智的時候了。一切就在這裡結束就好了。

…

拿着離婚證出了民政局，楊度的臉色稍微恢複正常了一些。

“我送你回家？”楊度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有些暈沉地站在太陽底下說話。

“别了，冷氣太重我受不了。”許玄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臉色。

“？”外頭太陽這麼重，許玄辄竟然怕冷氣開大了？

楊度白皙臉龐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困惑，她扶在車門上，難得有幾分“委曲求全”道：“我把空調溫度調得低一些。”

許玄辄瞥了這人一眼，搖頭道：“還是不了，以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作為裙下臣我沒得選擇，今天我還是想要在太陽底下走走。”一邊說，她一邊往路口處走去。

芝蘭香氣随風遠去，被留在原地的楊度眉心凝起，看着許玄辄袅袅娜娜的背影，她眸子中泛起沉思——自己剛剛做錯了什麼嗎？

以前作為裙下臣被雷霆對待？

雷霆？是說自己的臉色麼？

楊度心中蓦然湧上一股沖動，想要追上許玄辄問明白。

然而，她剛要擡腳，就按下了這個想法。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樣也好。

楊度隻是佯裝不經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嘴角艱難地挑起了一個微笑。

…

許玄辄沒想着自己一句話能讓楊度想多久，她如今說出來自己舒服就滿足了。

從前最讓她傷心的，就是楊度什麼都不說，隻是用冷漠把你推遠。畢竟是她一廂情願，她也不能有怨尤，隻能自己消化。

現在她累了，不想再靠近了。許玄辄眸子中劃過一抹釋然，而後看着打到的車平滑行駛到眼前。

上了車，池墨安又發來消息，說她拿出老黃曆掐指一算，發現今天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日子。

“什麼日子？”

“當然是你逃出生天，重獲自由的日子！”

“……”許玄辄本來要悶頭回家，池墨安偏偏說她逃離火坑需要慶祝儀式，便拉着她看了一場電影，又吃了日料，甚至後面還有逛一遍商場以及做spa這種選項。

池墨安是一點也不把自己當一個明星啊！看着這人亢奮的模樣，許玄辄實在頭疼，兩個人相對不知不覺喝了四五杯蘇打酒。

池墨安酒量頗淺，困倦之下，這人終于再沒有提逛商場的事情了。這倒是讓許玄辄松了一口氣。

…

再過了三天，池墨安去了一個新劇組做“背景闆”女三去了，在家埋頭寫歌、唱歌的許玄辄等來了唐小樓的電話。

“喂，嫂子，制作組已經決定用你的那版本《清霜》，你要是有時間來劇組把合同簽一下吧。還有，我這裡還有一個新的主題曲機會，你要不要直接來看看？”唐小樓在電話那頭說得谄媚，說來，她聽完許玄辄的這首《清霜》，就隻有一個感想——大概自家嫂子是美人魚變得吧，這聲音真的是讓人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