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站在我身旁連連低聲嗳氣,發愁地望着那兩人,生怕甯韫有哪句說得不是,從而破壞了我與他好不容易重修于好的關系。
“韫哥哥,與她,相處得怎樣?”
宣柔公主口中的這個“她”,自然說的是我。
與鈴兒的緊張相比,我不緊不慢地繼續啃着手中的瓜果,倒還真的想聽一聽甯韫如何來回答這個問題。
“微臣家事不過是些平淡俗事,怎勞得公主挂心?”甯韫攏袖施禮,“微臣實在惶恐。”
甯韫巧妙地避開了問話,并未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沒有聽到答案,我也略有些失望,下意識長舒了一口氣,鈴兒十分敏感地察覺到,怕我生氣似的,立馬擡手為我拍背順氣。
“韫哥哥,你一定要與柔兒如此生分嗎?”宣柔公主十分受傷地看着甯韫,蹙眉輕歎。
這話好熟悉,我仰頭望着清朗的月色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那夜在瓊林苑外,送走五公主後,甯韫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不得不說,甯韫和宣柔還是有些默契在身上的。
“公主千金貴體,微臣實在不敢以一己之身,擾公主安康。”甯韫頓了頓,覺得這番說辭難以搪塞公主,又加了一句,“臣如今容貌毀半,亦怕驚吓了公主。”
“韫哥哥,你知道我不在乎這個的……”難得在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臉上見到這般執着堅定的愛意。
好家夥,她能不在乎實屬倒顯得我先前的在乎有些小家子氣了。
“韫哥哥,你可知柔兒……”
宣柔公主的纖纖玉手攥緊了甯韫的衣角,甯韫閃身退了半步,對宣柔公主的情難自禁有些面露難色,眼神瞟了一眼城門口的侍衛,覺得不太合适地掩唇清咳了一聲,守門的侍衛佯作聽不見也看不見一般,背過身去。
我正瞧着這才子佳人的好戲,不知何時從夜色裡竄出一隻野狗,照着我手裡的瓜果一個猛撲過來,隻覺得手腕一沉,被一股濕熱的狗舌頭舔到手心的觸感,我吓得尖叫一聲,瓜果落地,丢下食盒就跑。
慌不擇路中撞進了一個溫熱熟悉的胸膛,心驚肉跳地擡頭對上甯韫清澈的雙眸,好像回到了十三歲那年我雄赳赳氣昂昂地拉着他去魚塘撈魚,結果魚沒撈到,被看守魚塘的大狗追着咬了三裡地,倉皇逃竄我跳上他的背,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失聲尖叫地哭喊着,鼻涕眼淚亂飛,害得他背着我跑掉了一隻鞋,沒被狗咬着反倒是我抱得太緊,差點把他勒得斷了氣。
我那一向溫文爾雅,淡然沉穩的甯哥哥,平生頭一次如此狼狽不堪,甩掉大狗後也先是确認我是否受傷受驚,對我不忍有半分責備,細緻小心地理着我那瘋亂的發絲,柔聲安撫着我受了驚吓的心緒,完全不嫌棄我将鼻涕眼淚抹了他一身。
那是年少時我最好的甯哥哥。
此刻那雙不改少年意氣的手指攬在我的腰身,與從前并無二緻,甚至還多了些沉靜智睿的氣場,讓人更加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