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地下得小了一些,我隻覺得喉嚨幹痛,渾身像散了架一般,想要起身去倒杯水喝,可無奈連擡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忍不住悶哼一聲,不成想卻吵醒了身側的人。
“阿曦,”他關切地側身過來,柔聲細語地喚我。
“我想喝水。”一張口,才發現嗓子也啞了。
他連忙起身,無奈被我枕在頸下的手臂維持着一個姿勢太久,酸麻僵硬,難以屈伸,然卻顧不得,隻身下床去點燈,倒了一杯清水端過來。
這場房事從激情開始,猶如潑了油的火苗,轟然點着,待激情褪去,我的腦子裡仍是混混沌沌,隻有腰間的酸痛充斥着所有的思緒,還是不知為何就如此莫名其妙地與他行了夫妻之禮。
初試雲雨,算不上美妙,盡管甯韫已經百般溫柔疼惜,可痛楚依舊刻骨銘心。心中徒然覺得落寞不已,說不清是後悔還是懊惱。
後悔的是自己就這般輕易原諒了他先前的冷落,懊惱的是自己定力不足,身心竟被隻有一半英俊面容的甯韫蠱惑。
太好看的男人,即使毀了容,也這般危險。
我惆怅地望着窗幔,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端水過來的手一頓,被我這一聲歎息停了動作,眼底的光亮瞬間暗了下去,緊咬着嘴唇,半跪坐在床側,像是做錯了事一般低下了頭。
我收起心緒,想要起身喝水,無奈掙紮了幾下,也沒能起來,他連忙按着我肩頭,不許我動彈,将水遞到了唇邊喂我。
兩口清水入喉,這才覺得喉嚨舒服了一些,隻是身上還疼得厲害,他似乎是感覺到我不适,一手伸進錦被裡摸索到我腰側,輕手輕腳地幫我按摩。
一想到這修長的手指片刻之前還在肌膚之間遊走,做着那等羞人的事,此刻又溫軟輕柔地不摻雜任何雜念地過來按摩。
男人,可真是奇怪的生物。
“為玉。”我也不知自己為何鬼使神差地喚了如此一聲。
甯韫表字為玉,以前我從未喚過。
他有些意外地擡起頭,愣了愣,試探着口氣回應着喚了一句,“嗯?”
“你是不是還放不下公主?”我問他。
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略顯無奈地反問,“你是覺得我還惦念着驸馬之位,娶了你而心中不痛快嗎?”
我點點頭,“他們都這麼說。”
“他們是誰?”
“外面的人。”我老實答道。
新科榜眼因毀容退了皇室的婚,迎娶安家小女,在京城之中,是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的事情,總歸還是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人人都說,五公主美若天仙,與他般配十分,而他是自知毀容,為了讨好聖上才無奈忍痛放棄聯姻。
即便是外面人人都如此說,可我還是想聽他親口承認。
從前我活得稀裡糊塗,什麼事都不會較真,也不知自己如今竟是如此執着……
“傻阿曦。”他輕笑一聲,将手中的杯盞放到一旁,重新回到床上來,将我攬在懷中。
“我想聽你說真話。”我倔強地擡頭看他。
“阿曦,我對你,從未有過假話。”他低頭在我額間落下一吻,認真道。
男人在床上說的話,怎麼可信呢?
“你真的不可惜?”我疑惑。
“可惜什麼?”他不解。
“可惜了狀元之才,可惜門當戶對的婚事,可惜了這張臉,可惜娶了我……”
要說這才區區數日,甯韫遭逢的可謂人生巨變。
本有狀元之才的他,新科放榜後落第榜眼,原先與公主的婚事也因意外毀容而退掉。
“這些都不是我應該可惜的事情。”
“是啊,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可惜于事無補,隻是徒增傷悲罷了。”我微微歎了口氣,“我明白的。”
他哭笑不得地在我鼻尖上輕輕一刮,“你明白什麼?傻阿曦。”
“我自然明白。”看他不願正面回答,我背過身,頗有些洩氣地認命,“你我既然已成夫妻,以後便要和睦共處,舉案齊眉。”
“那,阿曦可惜嗎?”他放低了聲線,明顯情緒不對起來,“可惜自己的夫君是個毀了容退過婚,十年寒窗苦讀最後卻落第榜眼的人?”
我從未奢望過自己的夫君是人中龍鳳。
我在意的,隻是他一心一意護我愛我,心思同我一般單純,兩人平淡度日,坦誠相待,無需猜忌。
甯韫心裡眼底似乎都藏着太多的秘密,讓我猜不透看不明,日日都會因為他是否對我有真心,有幾分真心,而胡亂猜想,不得安甯。我一邊讨厭着自己如此在意,一邊又無限期待他可以同我說清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