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青州府,逃荒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一路上都是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的災民。他們身上裹着破爛的布條,用針線縫在一塊,腳上的鞋子也是破爛不堪,有的甚至隻能用布條包着腳,下面穿着稻草編織的草鞋。
寒風凜冽如刀鋒,平等的刮在每個人身上。大部分人臉上都是麻木不堪的疲累,渾濁的眼眸裡殘存着一絲隻要到達目的地就能吃飽飯的希冀。
“爹爹,你累不累?”坐在騾子背上的任琳掏出手帕遞給林涯,稚嫩的眼裡流露出心疼。
“我沒事。”林涯接過手帕擦了擦臉,看着手帕上的黑黃污漬沉默了一瞬,不動聲色地塞進了胸前。
“外祖父和舅舅好像很累阿,爹爹,我下來走路,讓外祖父坐這裡可以嗎?”任朝往後看,低下頭小聲問。
林涯聞言轉頭望去,看到兩個腿腳打顫倚靠在一塊的身影,眼角抽搐。
這兩人是真的虛啊。
許瑾扶着許父頂着寒風往前走,實際上他自己走的話但不是很累,可是許父幾乎将大半個身子往他這邊靠,他隻能一個人擡着兩個人走動,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兩條腿累到打顫。
但是看了眼一旁沒掉隊的張氏和許玥,隻能深吸一口氣繼續堅持跟在騾子後面艱難的前進。
林涯搖搖頭,有些無奈。
早知道之前就應該讓他們偶爾下來跟着車走一會兒,現在就不會變成這個德行了。
由于他們的騾車壞在不遠處的石頭路上,找不到工具也沒辦法修理,因此隻能作罷轉而步行,好在騾子還能背行李,兩個孩子坐上去也沒關系。
至于其他人,就隻能跟着人群往前走。
說實話,騾車能堅持到現在都算是夠頑強的,這石子路雖然有些還算平整,但是那木頭輪子也換了兩個了,隻能說還好林涯帶了備用的,要不然連這裡都走不到。
“娘,你還好嗎?”許玥低聲問張氏,一邊小心攙扶着她的手臂。
張氏喘了口氣,隻感覺到腿有些脹痛,腳底也被石子咯得有些疼,但是還能忍受,于是搖搖頭:“現在才到哪兒,不過才走了兩個多時辰,還遠着呢。隻是鞋底有些薄了,等晚些休息,還是得用布再往裡頭墊兩層。”
不隻是鞋子,衣衫也有些薄了。張氏一邊走一邊尋思着等停下來的時候順便把那兩床棉被拆了,裡面的棉絮拆出來縫進衣服裡面,剩下的布料也能做成包袱或者衣服,這樣夜裡會更暖和一點。
聽路上其他人說,再走個十幾天,大概就能到青州府管轄附近,到時候就看能不能找個安身之所了。
天空灰沉沉的,逐漸飄下來雪白的鵝毛,直到落在臉上感受到了涼意,人們才發現這不是什麼鵝毛,而是雪花。
離青州府越近,水源也逐漸多了起來,因此現在人們并不十分缺水,眼看着下雪,其他人都多了一抹愁意,衣衫單薄的人家甚至露出絕望的神色。
眼看着雪花逐漸下落,林涯觀望着山林附近,眼尖的看到遠處山坳有一方巨石,下方狹窄的凹了進去形成遮擋雨雪的好地方。
還挺深的,看來容納幾十個人是不成問題。
趁着人群現在還沒動靜,林涯停下腳步等其他人走近。
“阿瑾,你先牽着騾子帶他們去那邊,我來扶着爹。小妹,你和娘一起先走前面。”
“行,不過姐夫,那裡已經有人過去了,沒關系嗎?”對于躲避風雪的好地方,自然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看見,其他不少人也是在短時間内發現,然後直直往那邊跑。
甚至不少人被帶動。
“沒事,就在這裡停下吧,這場雪看起來恐怕暫時停不了,如果冒着雪趕路病倒了就得不償失了。”
許瑾之所以有些疑問,是因為一路上他們也遇到不少想要搶東西的災民,晚上過來偷搶都被林涯打回去了。從許瑾發現之後,他們甚至比林涯還要積極避開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另外找地方休息了。
但是這次附近像這麼好的位置比較難找,林涯也沒辦法。雖然他帶了不少藥,但是沒辦法保證生病了就一定能治好,而且長時間奔波身體素質本來就會下降。
所以說,避不開就隻能小心一點。
他們一行七人帶着一頭騾子率先擠到了最裡面,這裡比預料的還要空曠,風雪都擋在外面,雖然有些濕冷,但是要暖和多了。
其他人也擠了進來,三三兩兩的坐一堆,有些一家子擠在一塊,有些形影單隻的麻木坐在一旁,但是相同的是,他們臉上以及動作都十分警惕和緊張。
路上搶奪糧食的事沒少發生,林涯一行人遠遠綴在身後的時候已經數不清看到多少次了。
經過一個月左右的奔波,林涯他們明面上的糧食已經不多了,就連騾子也減少了吃食,最近又累又餓都變瘦了不少,更别說其他人了。
兩個孩子好不容易養起來的的嬰兒肥迅速癟了下去,不至于受到皮包骨,但還是有些瘦的。大人們也是面黃肌瘦,髒的看不清模樣,身上的衣服倒是還算幹淨,隻是有一股馊汗味,好在天氣冷,鼻子不太靈敏。
林涯存在系統空間的糧食都拿不出來,因為他們必須要餓一餓。都是在逃荒,就你們面色紅潤白白胖胖,其他人一看就知道你們有糧食,餓瘋了的人會把藏糧食的人撕碎。
偶爾墊墊肚子還行,但是吃飽就不可能了。
甚至……
林涯的目光落在勤懇的騾子上面,若是聚在一起的人瘋狂起來,騾子是絕對保不住的。
接下來如果沒有騾子,路會更難走。
張氏從騾子背上拿出一捆墊背的稻草,鋪在幹燥的地闆上防寒,許玥拿出一條被子簡單鋪在上面,先讓兩個孩子脫了鞋坐在中間,許父坐在最裡面,許玥和張氏坐在外面。
最裡面有些黑,看不清,因此張氏和許玥也沒動手改被子和鞋。許瑾和林涯一屁股坐在最外面,牢牢實實的擋住外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