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卻又空蕩的廚房裡隻剩隻剩下瘦弱的沒幾兩肉的任琳,她手捏成拳頭,手背揉了一下紅腫的眼睛,鼻頭酸澀又快流下眼淚。
她扒了一口面,看見碗底不小心被筷子戳破流出溏心的雞蛋時愣了一下,心裡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原本惶惶不安的心髒落到了實處,逐漸安穩下來。
爹爹真的會變好嗎?她不敢奢求,隻是在心裡希望自己不要再被賣掉就好,就算被打被罵也好,隻要……不要再被買去那個地方。
林朝拎着柴刀出門,呼了一口氣,說實話,他想了半天才編造出這幅說辭,向來性格較冷的他不太喜歡太過煽情的場面。
但是不得不說,這兩個孩子太過懂事,也太不記仇了點,換做是他,他絕對不會原諒,畢竟他是個小氣又喜歡記仇,眦睚必報的家夥。
山林間不少草木都枯黃了,高山最外圍也已經沒有動物們出沒的腳印,就連飛鳥都鮮少看見幾隻。
動物們都靈敏得很,等過些日子,怕是都全部要躲進深山裡面去了。
走了半天才抓到一隻野兔和狍子的林朝停下了繼續往前走的腳步,采了些草藥後放在了背簍裡面,轉身路過竹林時,削了一根竹子。
從山裡順流而下,還有餘澤的溪澗裡叉了幾尾肥碩的鯉魚,全部用藤蔓穿起來,挂在了背簍後面的鈎子上,這才拎着放不進去的狍子快步下山。
林涯回到那個破舊的小院時,姐弟兩都已經收拾好了,正搬着凳子坐在院子裡分享着那根已經融化了的糖葫蘆。
“爹爹!你回來了!”任朝露出小虎牙,嘴邊還挂着淡紅色的糖漿,手裡捏着啃得滿是口水得糖葫蘆想要遞給他。
任琳則是看到他手中拎着的狍子和背上沉甸甸背簍,連忙跑過來伸手想要幫忙拿。
林涯側過身表示拒絕,看到她有些失落的模樣後把手裡的柴刀遞了過去,“把這個放到柴房去吧。”
“嗯!”任琳小心地拿着柴刀,露出羞澀地笑臉。
讓任朝自己吃糖葫蘆後,林涯走到廚房,把魚放進了水盆,狍子和野兔也打算回來再處理。略微收拾了一下,換了件像樣的長袍,從箱子裡拿出了昨日買的幾匹細布,酒水和點心。
出來看兩兄妹也已經擦幹淨臉和手,林涯合上院子大門出發去鎮上。
任景的嶽家住在鎮上靠外的一家普通院子。因為鎮上唯一的一位夫子,平日裡雖然學生不多但是生活還算不錯。
家中一共四口人,除了嫁給任景,已經死去的大女兒,膝下還有一對龍鳳胎。龍鳳胎如今也才16歲,都還未來得及定親。
任景妻子一家姓許,父親許彥性格溫和,對待學生卻較為嚴厲,母親張氏性格溫婉,曾經是大戶人家出身。大女兒名為許璃,至于龍鳳胎,兄長名為許瑾,妹妹名為許玥。
任景自從傷了手後,再也沒有上過許家的門。
好在記得路,林涯帶着兩個孩子一路走到鎮上,約莫半個多時辰,穿過幾條熱鬧的街道後,最後停在一家院子門前,輕輕扣響了門上的銅鎖。
“誰呀?來了。”開門的是張氏,也就是任景的嶽母。
她身上穿着普通的素色衣衫,頭發梳的光亮幹淨,上面插了根銀簪,面容看起來有些蒼老,但是周身卻蘊藏着幾分女子特有的柔和。
“外祖母!”“外祖母!”
林涯清楚的瞥見張氏開門的瞬間,看見他的一瞬間面色有些微微變化,但是低頭看到兩個孩子後眼神變得十分柔和。
“朝兒,琳兒,快進來。”她一手拉着一個,歎了口氣對林涯颔首。
“你也進來吧。”
“娘,這幾年……是我對不住你們。”林涯把東西放進了堂屋,微微繃起心神,一邊在心裡組織語言,一邊誠懇的道歉。
“這些面上的話就不用多說了,你今天若是來借銀子的話,就趁早死了那條心吧。”
顧忌着一旁的兄妹兩,張氏止住了話,把他們帶去了内室,從屋内櫃子裡拿出了點心給他們吃,讓他們别出去後,才回到堂屋繼續和他說話。
看着收拾得像以前一樣的女婿,她眼裡閃過一絲恍惚,想到了早逝的女兒,又想到了屋内皮包骨的兩個孩子,後悔沒有早點接走他們。
“既然今天把朝兒和琳兒都帶過來了,就把他們留下吧。也是趕得巧,就算你今天不把孩子帶過來,明天我們也是要去把孩子接走的。”她狠下心,語氣帶着點心如死灰的平靜,曾經他們夫婦兩也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的。
在任景出事後,他們一家人也傷心氣憤,可是看到他自暴自棄,性格大變,整日裡沉迷酗酒賭博後又化為了不争氣,到如今更是放棄了。
而在任景的記憶裡,幾乎沒有看見過張氏這副對他失望至極的模樣。
林涯知道,在這個小地方,幾乎是上午做了什麼事情,下午就能傳的到處都是。所以肯定因為是原身把閨女賣了這件事情被人傳了出去,眼前的婦人才會這種态度。
被迫幫人背鍋挨罵是種什麼感覺,林涯總算是體會到了。但是他也隻能忍着,開始解釋。
張氏的表情從平靜變得訝異。
“你來做什麼?!”門外傳來一聲怒斥,急匆匆踏入了兩道身影。原來是許玥看到他帶着孩子上門,防止他耍無賴,并沒有露面,而是刻意悄悄從後院離開提前把父親從學堂叫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