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常整個人都裂開了。
他瞅着我的樣子,就好像我剛剛用魔法把他心目中的女神給變成了摳腳大漢,這種打擊,使他像被一道雷反反複複地劈着,先裂開,再複合,再裂開,再複合。
他好不容易緩了口氣,努力遏制住内心的萬馬奔騰,問我:“你為何要有一個女子的假身份?”
我反答:“那你得問,為何這世上要有那麼多賊,專門盯着女人去害?”
小常似乎聽明白了。
葉小顔五次在江湖出手,隻對付了五個武功極高、性情極殘忍、手段極卑鄙的淫賊。這是因為“她”是個女子,且容貌姣好,才可身作餌,引蛇出洞。這些賊,雖顧忌她武功高,卻總有僥幸心理,想要生擒于她,自己卻先着了道。
所以,這個假身份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理解之後,他稍稍釋然,卻又問:“你既用假身份去見仇煉争,為何又落到了那白靈龍的箱子裡呢?”
我道:“故事不是還未講完麼?”
小常就濃眉一挑,湊過來聽了。
為了叙述方便,我仍舊使用的是第三人稱。
那葉小顔從箱中一招克敵後,白靈龍整個翻了個颠倒,又被仇煉争輕輕一掌一擡,擡上了天,落下了地,然後他整個人似被扔進了千年冰窟,格格發抖,牙齒打顫,話都說不利索半句。
【小常驚道:“這小子的掌力好生陰寒,似與你的炙熱掌力正好相克。”
我點點頭,歎了口氣。】
仇煉争這時再看向葉小顔,發現這女子已從箱中走出。
她并非國色,身材過于高了些,五官也不是沒有缺點。
隻是她就那麼站在那兒。
就似把日光一劈兩半。
白的切碎了黏在她臉上,黑的就變作她瞳孔。
以至于她看人時,明明是淡淡的、毫不在意的、輕描淡寫的一瞥,卻顯得無限風光被困聚于一角,然後全傾倒在你臉上,使你覺得她雖不夠美,卻根本無法把眼睛挪開。
【小常笑道:“你這麼誇自己,不害臊麼?”
結果我還沒說呢,他自己先臊起來,苦笑道:“其實我遙遙見過她一眼,隻覺得她……你那時,那個樣子,确實是美的,可又說不出是哪兒美。”
我搖搖頭:“那是因為我演葉小顔時曾求教于我的三位師父,她們都是曾經的名/妓,是她們親自把這眼技、步态傳授于我。葉小顔若不出色,我豈非辜負了她們?”】
仇煉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但隻幾眼,他便止住驚豔。
而且收回了心動。
他對自己情緒控制的精準,就似弓箭手對搭在弓上的箭镞一般。
然後他道:“你的穴道早就解了。”
葉小顔沒說話。
他冷冷道:“你本可更早出手,卻等到最後一刻,是想看看我們的虛實?”
這種偏激冷漠的口吻,使柳绮行對他怒目而視,讓鐘雁陣忍不住想歎氣。一個能路見不平的人,到底怎麼養成了這種句句不容人的口氣?
而葉小顔隻是看向了他。
多看了好幾眼。
仇煉争幾乎可以肯定,這女子一定會反唇相譏。
因為她美麗。
雖然說不出具體哪裡美,但美麗的人豈能不驕傲?
可沒想到,她開口卻來得如此平淡、如此輕易。
“你很美。”
實話。
可沒有哪個女人,從來也沒有哪個人,以這樣中立平靜的實話,去稱贊仇煉争這種鋒芒畢露的美。
而且是用稱贊去回應諷刺。
仇煉争果然愣住。
他擡頭,皺眉。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回應。
他不習慣。
很不習慣。
因此他瞪那葉小顔。
目光針鋒相對,卻又躍動不休,似手心藏着的一股将明未明的燭火,火氣是藏不住地往外冒。
他冷着臉,十分生硬地回擊。
“你!也不難看。”
他誇人好像要命似的。
葉小顔卻笑了。
她一笑,溫婉就取代了憂悒。
這使她笑起來,不會讓你覺得她是在勾人,而是讓你覺得你被她這一笑給照顧到了、安撫到了。
這讓仇煉争更不習慣。
他經常行俠、殺惡,曾立下天大的功,除過該千殺的賊,可就是因為常常受人陷害、讓人輕蔑,他便管不住嘴,一張口憤世嫉俗,先傷人再傷己,他自己都習慣了與人結仇,也習慣了被人嘲弄、諷刺、然後傷害。
現在卻有個不識相的人,以平和應對他的鋒芒。
讓他覺得好不得勁!
【小常問:“你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你怎麼知道他怎麼想的?”
我淡淡道:“是他後來自己告訴我的。”
小常一愣,似乎想問仇煉争怎會告訴我這些心裡話,可最終沒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