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急急往東頭客房趕去,隔得老遠,就聽見裡面叮叮當當一陣亂響,不時還有兩道叫喊争辯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這賊子,竟敢下毒暗害我兄弟二人!”這是南宮靈的聲音,内含滔天怒火。似乎是因為短時間内動作太過劇烈,還有些氣喘籲籲的。
“都是誤會。在下從不行此等傷天害理之事。閣下許是認錯了人。”這語聲聽上去很是優雅,且極其冷靜,頗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味道。
隻是不知為何,無花竟從這陌生的聲音裡,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熟悉。
“你家侍從下的毒,不就等于是你這主人指使的嗎!要不然一個下人怎麼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來五十兩銀子!”
“什麼侍從?什麼五十兩?在下實在是不懂少俠在說些什麼。”
“呵!都死到臨頭了,竟還敢巧言詭辯!”
“君子動口不動手。小兄弟若是不信,不妨坐下與在下好好理論一番。若真是在下暗箭傷人,自當任憑處置。若此事非在下所為,在下亦可幫少俠探尋真相,找出真兇。”
那聲音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隻是無花心裡那抹詭異的熟悉感,卻是越發強烈了。
“你休想騙我!我看你不過是想拖延時間,好等待救兵!”
“诶,少俠說的哪裡話,我蕭某向來樂于助人,字字句句那都是發自肺腑,絕無半句虛言。”
“少廢話!納命來!”南宮靈好像更火大了。如果聲音能殺人的話,估計他對面那人早已死了一百回了。
來不及多想,無花趕緊就着大開的房門快步進了裡間。
電光石火的刹那,南宮靈又已一連刺出五六劍來。房内一時隻聞兵刃破空聲。
無花剛要出手阻攔,卻見背對着他的那人手持折扇,輕描淡寫便化解了眼前的危機。
南宮靈的雙劍雖來勢洶洶,卻未及那紫袍青年衣角半分。
他上半身雖多是左右閃避,或是持扇格擋,下半身卻仍是穩如磐石,好似粘在了那張椅子上似的。
在發現南宮靈遠不是那人對手,那人也明顯不想傷害自家弟弟之後,無花也就稍稍放下心來,
人的精神一旦放松下來,注意到的細節,也就比緊張之時要多上許多。
無花此刻心神稍定,微風拂過,便嗅到一陣極淺淡的、缥缈而富有詩意的香氣。
這香味縱然幾近于無,但無花的五感,又豈是常人可比?
郁金香氣,折扇,武功高強。輕功雖看不出究竟是何水平,但顯然不會太低。
這人莫非是楚留香?
思及此處,無花的心跳,不自覺地也快了幾分。
隻是那紫衣青年上半身雖四處閃躲,卻始終是背對着房門,未能得見正臉真容。
不管他是誰,這般水平的武林高手,萍水相逢倒也難得。
紙上談兵不如躬行實踐。與這人比試,說不定能激發南宮靈的潛力。
無花想着弟弟初出茅廬,與強者交手甚少,此刻正是精進武學、鍛煉自身的大好良機,索性也就安安心心站在一旁,凝神旁觀二人打鬥。
說是打鬥,其實也就是南宮靈單方面在“打”而已。
看起來,真有點鐵拳往軟棉花上硬砸的感覺。還是總差那麼一點距離,才勉勉強強能夠着的那種。
劍如疾風驟雨般揮出,不過幾息之間,他就已又使出點穴鑷、分水刺等各色招式。
紫衣青年多是避讓,身形縱然已是快成殘影,可他的吐息卻是紋絲未亂,甚至連頭頂束發玉冠的位置,也不曾改變些許。下半身更是動也未動,簡直像被紋刻在了那把木椅上一樣。
南宮靈幾十劍擊出,卻仍無法傷及那青年一絲一毫。随着時間的流逝,手下出劍便也漸漸失了章法。
他本就因這人對他和無花暗下毒手一事痛恨惱怒非常。此時見這兇手還一副悠然自若,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模樣,登時血氣上湧,大喝一聲,左手直攻那人京門、天樞二穴,右手短劍突地往他下半身襲去。
這一招可謂是迅疾如雷,内含破竹之勢。
劍光凜冽,劍氣森寒。
無花見此,面色驚變。
他到底低估了南宮靈,也小瞧了這孩子的殺意……
不及多想,身子已是急急往二人身側掠去。
這一刹那,雙方相隔雖不算遠,但在無花心中,卻如同咫尺天涯。
正擔憂着難以擋住雙劍,卻見那紫衣青年不慌不忙,雙腿一夾,就已連人帶椅騰至半空,一個翻身,輕輕巧巧躲過了這驚險刺激的攻擊。
那把碩大而沉重的木椅落在地上,竟未發出丁點異響。就連着陸的位置,都和離地之時所差毫厘。
“呼,好險,好險。”紫衣青年拍着胸膛,一副飽受驚吓的模樣,“這一擊若是中了,不知多少姑娘下半輩子的幸福都要沒有咯……”
南宮靈本就氣得發紅的臉色更是差了幾分,大聲嚷嚷道:“你胡說什麼!我剛剛刺的明明是你大腿!”
一旁的無花臉色稍霁,腳步這才松緩。待他轉到另外一邊,看清那張雖同樣英俊潇灑,卻很是陌生的面孔 ,不禁微微一愣。
居然不是楚留香……
無花自己也說不上來,此刻心中的情緒,究竟是慶幸放松多些,還是惋惜遺憾多些。
他在想什麼……不是楚留香難道不好嗎?若真是那人,日後行事豈不是又要徒增困擾?
可他如此言行,不是楚留香的話,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