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為師能有你這麼個徒弟,也是為師之幸啊。”天峰大師撫着下巴上灰白的胡須,颔首朗聲道。
他被無花說得那叫一個老懷甚慰,直說了三個好字。
見此事已了,天峰大師臉上也有了倦色,無花識趣地起身,朝師父施了一禮,便告退出了房間。
那封石觀音寄來的信,他打算晚一些再看。
無花非常清楚石觀音真實的為人。這個女人的殘忍毒辣,就如同她的美貌和武功,深不可測。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和這麼危險的人物有什麼接觸。
可他現在卻不得不去和石觀音相認,隻因這具身體和石觀音是母子關系。
古代人對孝道是非常重視的。
無花雖早已出家,但在佛教中,“孝親”更是被視為一種基本的道德和倫理觀念。
石觀音既然已找到他,就說明對方要掌握他的行蹤并不困難。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這一面他遲早是要見的。
回到房中,天色漸晚。
無花點了根蠟燭,把那信箋置于燭火下細細讀着。
淺粉色的信紙上透着一股奇異的幽香,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制成的。
看着其上一行行清麗曼妙卻不失風骨的字迹,無花心底不由生起些許感慨。
見字如見人。
不管石觀音這人品性如何,你不得不承認,她總是個脫俗的存在。
這封書信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無花腦海深處那扇記憶之門。
平靜安甯的日子總是像白駒過隙。時間過得太快,快到無花都要忘了自己的曾經。
自那天來到這個世界,竟已過了十數年。
前世的無花,或者說葉瑜,心髒從小就不好,一直過着與旁人迥異的生活。
他的情緒永遠不能有太大波動,身體更不能有絲毫劇烈運動。有那樣一個殘破的身體,他對于自己能活多少年,本就不抱什麼希望。
意料之中的,那副羸弱的身軀,不到而立之年,便早早地崩壞枯萎了。
而他的靈魂,則穿越到了當時六歲的無花身上。
二十多年的人生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後,他就來到了這個能縱情奔跑跳躍,甚至能習武、有内力的武俠世界。
學生時代的葉瑜曾經無比渴求,自己能像其他同齡人一樣,在操場上盡情奔跑。
可那也隻是奢望。
重活一世,他無比感謝上蒼垂憐、佛祖庇佑,賜給他一副健康的身體。
無花曾在心底發誓,這輩子定要潛心修武,要好好地、自由地活着。
而眼下石觀音的這封信,無意間倒是提醒了他。
要實現自己的理想,最大的障礙,可能就是無花這個身體的親生母親……
石觀音,也就是曾經的李琦在信裡說,希望能和無花相認。
她說,自己當年是因為被仇家追殺,才不能及時回扶桑島的。
還說自己這麼多年來,其實非常思念兩個孩子,一直苦尋無花和他弟弟雲雲。
無花看得直在心裡冷笑。
以石觀音的武功造詣和能力手段,怕是早在他十歲之前,就已在中原武林重新站穩腳跟了吧。
如果她真的愛她的孩子,又怎會直到現在,才想到要尋過來?
無非是見自己現在成年了,身在少林寺這武林第一門派,師從名門,且得師長賞識重視,便想借着這層母子關系綁住自己,日後好為她所用罷了。
這女人當真是好算計。
她以為當年自己年幼不知事,胡亂找個由頭,就能把這十幾二十年的忽視抛棄、不聞不問當做浮雲了嗎?
倘若他是原著中那個無花,可能還會對母愛和親情這些不曾得到的東西,心存執念和向往。
倘若他是原著中那個無花,可能還會迫不及待地與母親修複關系,從而心甘情願地落入石觀音的彀中,被她當成棋子利用。
可惜他不是那個無花。
石觀音的算盤注定是要落空了。
他可以和石觀音相認,卻絕不會重蹈原著裡無花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