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曲聞言更愣,好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問:“我?”
“‘天權’是瑤城侯的獨子,對考生的來曆門路看得相當重要。所謂單獨辟給‘沒有請柬的考生’的考驗,本身就是一種歧視。”
穆青娥話語一頓,轉而道:“不過,通過這道考驗,帶給你的名氣和威望也的确遠勝普通的名門弟子。你可以理解為,‘天權’此舉,是為了将普通人和名門擡到同一位階。”
鳳曲難以理解海内人的想法,但聽穆青娥說來,昨天的經曆大約算是雙刃劍。
而且目前看來,利大于弊。
「問她關于‘第一美人’有沒有思路。」
鳳曲依言發問:“穆姑娘對‘第一美人’這道考題怎麼看?”
穆青娥道:“你聽說過‘天權’此人嗎?”
鳳曲謙虛低頭,示意自己洗耳恭聽。
但穆青娥并未如他所願,而是低眉思索,似乎連她也不能三言兩語概括這人的形象。
單聽阿珉所說的“為了追愛而缺考”,結合瑤城侯獨子的身份,天權應當是一位随性灑脫、不拘禮法的貴公子。
那麼,這樣看似不着調的人,給出了一道看似不着調的考題——
是否意味着,他們也隻要給出不着調的答案即可?
“‘天權’秦鹿,瑤城侯獨子,與鳳儀山莊的嫡長公子交往甚密。我對他的了解也不算多,但是秦鹿有一點非常奇怪。”穆青娥道,“他的身體并無疾病,可近年來卻虛弱得厲害。瑤城侯曾重金請我師父過去看病,可連我師父也不能看出他的問題出在哪裡。”
鳳曲犯疑:“虛弱?”
“而且他的相貌也越發怪異,漸漸有了妖魔之狀……”穆青娥搖搖頭,不再繼續,“話雖如此,‘天權’在江湖上的地位卻很了得,你我最好不要激怒了他。”
盡管還沒見過“天權”,鳳曲對這位考官的印象卻越發迷糊起來。
原以為不過是和他同輩同齡的二世祖,不成想人家身上的謎團遠不止“為愛缺考”這點八卦,其背景之大,根本不是他能小觑的。
穆青娥說完“天權”,又把話題繞回了“第一美人”:“趁你休息,我外出打聽過一些‘第一美人’的風聞。都說‘天權’平日慣愛出沒天香樓,曾經還為花魁引歌一擲千金,引歌也因此被譽為‘瑤城第一美人’。”
“……哇。”鳳曲依舊乖乖坐着,不勞他開口,穆青娥已說:“事情肯定沒這麼簡單。”
鳳曲想了想:“但如此說來,這個引歌姑娘多少應該知情一二。即使不是我們要找的‘第一美人’,‘天權’應該也曾對她囑咐過一兩句才對。”
“是這麼個道理。但是我們現在沒辦法見到引歌。”
鳳曲:“?”
穆青娥抖了抖空空的袖袋,很直白:“花魁引歌,現在已經被捧到了一曲千金。”
鳳曲:“……”
好現實。好殘酷。
天權哥怎麼叫天權,天權哥應該叫天錢。
穆青娥看着呆若木雞的鳳曲,唇邊勾出笑意,擺擺手道:“為了打聽消息,也為了掙些盤纏,我這幾日都會在南坊慈心齋幫忙煎藥。你有什麼想法,就到慈心齋來找我吧,不過三餐得你自己解決。”
其實不用她說,鳳曲早就為自己在海内舉步維艱的現狀深感慚愧,眼見穆青娥還要為了兩人的生計辛苦,臉上更是燒紅一片。
半晌,鳳曲輕聲問:“穆姑娘,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嗎?”
“沒有。”穆青娥想也未想,答道,“雖然一曲千金的價錢我們付不了,但天香樓的人常去慈心齋抓藥,我也未必不能聽到什麼風聲。”
“可是穆姑娘……”
鳳曲蹙眉想說什麼,但穆青娥搶先一步截斷他的話語:“傾鳳曲,從現在起你要比以前更小心,明白嗎?外出的時候别再穿且去島的校服,也别讓人聽見你的姓氏——不要急着為我做什麼,以後要你做的多得很。”
“好吧,但是,穆姑娘——”
穆青娥的神色已然浮上不耐,她循聲瞪過去:“你能不能聽我的勸?”
鳳曲眨了眨眼,笑容無奈:“我隻是想說謝謝你。”
穆青娥:“……”她抓抓頭發,尴尬的氛圍還未散卻,“知道了。”
鳳曲繼續問:“我們現在已經是隊友了嗎?”
穆青娥警惕地皺起眉頭:“你想問什麼?”
“沒什麼,我不會過問你的秘密。”鳳曲在唇前豎起一根手指,微微笑着,“但是方便的話,私下裡就不要這樣緊張了。”
阿珉在顱内啧了一聲。
穆青娥的身體僵硬得不行,她轉回頭,沒有多說,選擇摔上鳳曲房間的門獨自離開。
像一隻戰戰兢兢的刺猬。
哪怕竭力扮演從容,但對穆青娥而言,和一個陌生的、随時能取他性命的劍客同行,又何嘗不是一次豪賭。
鳳曲太理解這種不安,也更加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秘密讓穆青娥甯可忍受恐懼,也要和他一起參加盟主大比。
阿珉終于發問:「你準備就這樣得過且過?」
鳳曲便從包袱裡抽出幹淨衣物,眺向窗外樓下往來如雲的人群。
“不要再試探了。”鳳曲說,“穆姑娘已經很難受了。”
「嗯?」
“她很害怕。藏着那樣的秘密她很害怕,和我們同行她也很害怕。”
阿珉沒有做聲。
“阿珉,”鳳曲險些要哭,“再惹她的話,她會毒死咱的。”
「……」阿珉沉默,「知道了。」
知道十七歲的我有多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