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花和彩,兩人正一心跟手上不聽話的棕榈條作鬥争。
艾明悟了,将地上一大堆泥胚全部交給了首領月和葉。
讓兩人将泥胚裡面的雜物全部挑出來,連幹硬的土塊都不能留下。
仔細聽完艾的要求後,兩人便開始埋頭在泥堆裡面挑石子和細枝這些細碎。
趁着這個機會,艾急忙奔赴到孵蛋基地,例巡往常一樣,檢查蛋窩溫度,蛋體生命狀态。
确認無礙後,才放心地離開。
不要問她為什麼不把蛋窩放在山洞内孵化。
這就像把骨頭扔進狗堆裡一樣,不出一天,這蛋就沒影了,而且還是屍骨無存的那種。
等回到山洞,首領月和葉已經大汗淋漓,挺拔的鼻窦上,冒出了顆顆細微的小汗珠。
泥土已經被選出來了一大部分,隻留下細膩黏滑的泥團。
“艾,走,哪了?”
親媽葉的詢問來到了耳邊,一雙黑亮的眼睛裡面承載着母愛的關懷。
“沙草地,看酉。”
艾咧開嘴巴,笑嘻嘻地說道。
她确實去了沙草地那邊,孵蛋基地就在那附近,也确實看到酉在沙草地裡面翻壟。
嚴格的意義上講,她确實沒有蒙騙親媽和首領。
将此事打完哈哈過去,艾開始做起了正事。
先将這些泥團調了一些水進去,像和面一樣的手法,這些泥團全部揉捏至軟硬适中的程度。
艾示範了一遍,就讓月和葉學着做。
這些被她們捏好了的泥團,就放到火塘的一邊稍微烤幹,這樣有一點硬度之後方便後面更好地去塑形。
這麼忙活了一上午後,所有的泥團都全部被收拾好,成了一坨坨幹淨的粘土團。
想要燒出陶罐,除了溫度足夠,隻要保證罐體受熱均勻,一般就已經能燒出來了。
畢竟現在對做出來的陶罐要求并不高,隻要能烹饪,不易碎就能滿足她們現在的需求。
因為艾她們在火塘邊搗鼓着泥團,征用了火塘。
中午部落裡為了圖省事,便也沒有開火,随意吃了一些新鮮的嫩沙草,族人們就繼續開始了編織工作。
經過了一上午的翻手編織學習,到了下午,族人們已經漸漸熟悉了手法。
編織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在族人們的齊心協力下,一天至少能編四五個籠子出來。
艾本來以為阿菈的速度隻是稍微快了一些,但是在族人的對比下,阿菈絕對算得上是編織方面的天才。
因為一個籠子,不是族人柳多編了一列,就是族人羽少編了一行。
這樣零零總總下來,又浪費了許多時間,編織籠子的速度也肉眼可見的讓人焦灼。
艾這邊已經和葉她們将泥團全部搓成了粗細合一的細條。
是的,她打算用盤泥條的方式來做陶罐。
因為她手中現在沒有合适的轉盤,單靠徒手捏,這樣做出來的陶罐内壁薄厚不一,特别容易燒壞。
在艾的指導下,首領月和葉小心翼翼地将這些泥條順着泥盤底向上銜接粘連。
葉向來粗手粗腳,一不留神就給泥罐的底部捏了一個大坑。
首領月見狀,直接将葉手中的泥盤搶過來,不打算讓葉在插手。
葉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頭,讓她去打獸還行,做這些細緻活,真是要了她的老命。
用盤泥條的方式來捏陶罐很簡單,月每盤好一段,艾就會抹些水上去,将其捏平順滑。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火塘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泥罐。
一眼望去,得有二十來個。
除此之外,艾還特别為自己和葉捏了一套陶具出來。
接下來就是至關重要的燒陶環節了。
火塘坑裡面已經堆滿了草木灰。
前些日子,首領月一直想把這些草木灰挖走,扔出去。
自從部落裡開始喝熱水,柴火就消耗的很快,随之而來的就是火塘坑裡面草木灰的急劇增加。
灰太多了,會導緻火塘坑不通風,火堆難以升起來。
好在被艾攔下來了,說有大用,這些草木灰才沒有被清理出去,而是全部堆積到了一邊。
現在塘邊的草木灰,就可以開始發揮它們的作用了。
火塘裡面燃着熊熊火焰,最内側的泥罐已經全部被烤幹。
艾用長木棍将裡面的泥罐全部鉗出來。
在旁邊另外挖了一個土坑,在裡面鋪滿了草木灰。
再在土坑上面升起火堆,将坑底的溫度烤的差不多時。
将烤幹的泥罐放進去,在周圍放上枯枝小幹柴,圍成一個錐形的柴堆。
這樣的擺放方式,可以更好的使陶罐的溫度均勻。
這樣燒出來的陶罐才不易碎,這也是艾不依靠任何工具,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若是這樣燒出來還易碎,那就是土壤的問題,艾暗暗地想到。
就這樣,在首領期待的目光下,精心擺放好的柴堆被點燃,冒出了閃閃的火光。
與此同時,夜幕也在悄然降臨。
族人們借着微弱的火光,還在晝夜不停地編織着草籠子。
燒制的時間很長很長。
直到裡面的泥罐燒得完全通紅,做到這一步才算陶化。
艾立刻将旁邊的草木灰捧起來,揚在了燒紅的陶罐上,這樣可以保證整夜的溫度不會迅速流失。
燒陶罐最忌諱的就是溫度不均和溫度驟降。
剩下的,就隻用等明天起來,再驗收這些燒好的陶罐。
未陶化的泥罐還有許多,等燒到了半夜,艾終于扛不住了。
首領月在看過她多番操作後,也已經熟練掌握了燒陶罐的步驟。
艾放心的将這些交給了首領月,回到山洞内就呼呼大睡起來。
等到日頭蒙蒙亮,可能是念及艾挂念着陶罐的心,身體的生物鐘自動将她叫醒。
山洞内擺放着好幾個草籠子,是昨日族人們齊心協作的成果。
洞内很安靜,昨夜族人們編織了一大晚才肯歇息。
除了微弱的鼾聲,隻有些許棕榈條編織的聲音。
艾走出山洞,就看到在朦胧的林中白霧裡面,身穿一件獸皮抹胸,腰間松松垮垮系着一條獸皮裙的阿菈。
瘦弱的阿菈身上背着一大批棕榈葉,應該是趁早就跑去捋的葉子。
蒼老的堯坐在洞口的石塊前,依舊是慢騰騰地動作,編織着昨日剩下的那些棕榈條。
老人的手邊,已經編好了一個草籠子。
看到艾出來,老人的臉上也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首領,在火塘。”
老人用黑黢黢的手指指了火塘的方向。
艾順着手指看過去,首領正坐在火塘邊上,聚精會神地盯着火坑裡的陶罐。
這時的首領也聽到了堯的聲音,看到艾出來,月首領瞬間像一個彈簧繃直了身體,大步走來。
艾在首領月溫熱的手掌下,被牽到火塘邊。
首領發紅的雙眼,裡面布滿的血絲,印證了她一晚上沒睡的疲困。
在火塘邊上,還有五六個泥罐沒來得及燒制。
火塘的附近已經埋了大大小小十來個火坑,裡面都是正在陶化的陶罐。
不過現在這雙紅通通的眼睛裡面,冒出了狂熱的期待,正在等待艾的下一步動作。
艾用手試了試外面草木灰的溫度,已經有些微涼了。
艾昨日跟首領月講過,隻要涼了就可以取出來。
看來首領不确定溫度夠不夠,便一直忍耐着沒動過。
艾用長木棍将草木灰扒拉開,裡面的粗樹枝還冒着一些熱氣,殘存了一些火紅的炭石子。
陶罐的表面已經變成了深褐色,艾小心的将它取出來。
陶罐的表面很完整,沒有破損的痕迹,還記得這一批次是窪地裡面的土。
陶罐的表面還有一些溫度,艾用石頭輕輕的敲了一下,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沒有破損的痕迹,硬度足夠。
緊接着,艾又在其他的火坑裡面繼續排查。
窪地的這一批陶罐,隻碎了兩個。
在普通山地裡面挖的泥土,做出來的陶罐,損失過半,破了五六個。
至于溪岸這一批次的陶罐,還沒有進行燒制。
不過應該也不會損失太大,一般溪岸邊的粘土質量很好。
隻可惜被首領揪回安居地太早,沒能挖多少就含淚回洞了。
首領火熱的視線幾乎要将艾的身體紮出洞來,艾看了看手中的陶罐。
從地上撿來兩片蒲扇葉,墊着陶罐的雙耳遞給首領:“燙,小心……”
沒等艾的話說完,首領就急不可耐地将陶罐接過來,小心地撫摸着陶罐的表面。
帶着細微的顆粒感,還有滾燙的熱意。
這個陶罐,絕對可以比土部落用來交易的還要完美。
首領的記憶漂浮到兩年前的秋季交易大會上,那時果部落的獵物足夠可以換取一個瓦罐。
隻是當時,部落裡又收留了不少野人,為了避免冬季缺食,她才沒有換下那個罐子。
月記得很清楚,那個罐子不過一個初生嬰兒大小,表面坑坑窪窪,上面還有裂痕。
這樣一個罐子,需要一匹獸皮,外加兩條獸腿才能換。
手上傳來的滾燙痛感将月的思緒喚回,這才注意到,艾墊在陶罐旁邊用來隔熱的綠葉。
“艾,你要什麼,族裡可以給你。”
艾聽到一句溫柔的女聲,不由得扣了扣耳朵,擡起頭就看到首領月柔情似水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艾本能地縮了縮肩膀,弱弱說道:
“暫時還沒有。”
不是她不想要,實在是部落裡窮得叮當響。
唯一有些價值的,也就隻有挂在首領脖間的那根獸牙,溫潤如玉,不知道是什麼野獸的。
首領月注意到艾的眼光,愣了一下,這是果部落首領的傳位信物。
一雙大手下一秒就落到了艾的頭上。
同時響起的,還有首領月沙啞的聲線:
“你還小,等長大了自然就會有了。”
艾點點頭,絲毫沒有意識到,兩人說的不是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