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論機械,松田陣平是當之無愧的大師。詢問他實在是比自己搗鼓要快得多,效果也好得多。
六歲的機械大師蹲下了身,為了更加方便近距離觀察,他湊近了眼前的機關,然後試探性地撥動了五角星旁邊圍着的一長一短兩根針。他的動作很輕很慢,足以得見歲月造就的謹慎。
先前他就推斷出,像是這種構造的炸彈其實并不會設置在按動确認鍵之前因為密碼錯誤自動銷毀,畢竟萬一核心系統沒有判斷好,把轉動時的停頓誤以為是輸入完畢,那烏龍可就鬧大了。這也是為什麼他敢直接上手扭動兩根針的原因。
很快他就根據移動時針的震動頻率以及發出的聲音判斷出了機關另一端的結構:“機關裡邊不是中空的,不能暴力拆除,那也太危險了。”
緊緊盯着機關,松田陣平忽然升起一種熟悉感。
——等等?
五碳糖的結構是正五邊形,而五角星的五個角相連也活脫脫是一個正五邊形,而兩根棍子似乎恰好對應上磷酸基團和堿基。
如果那貼在牆上的物品完全并不僅僅是生物、化學方面研究之時打的草稿,和核酸跟沒有任何關系,而是某種圖像的提示呢?無關内容,而僅僅作為圖像意義而言。
卷發小孩兒越看越覺得這簡直是一模一樣。
那麼問題來了,順序呢?
無論是松田陣平還是諸伏景光,觀察力都極為敏銳。而在關注到自己的好友眼神轉向了草稿似的分子式時,他就意識到那和機關恐怕有些聯系。短暫的思索過後,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奧秘。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看向了草稿紙角落的“UTAGA”,又轉回頭去觀察一系列由碳氫氧氮組成的分子式。
高中的基礎生物知識兩人還是清楚的,看到了核苷酸之後再意識不到這五個字母代表的是五種堿基,他們也沒臉覺得自己聰明了。
A這個字母,也就是腺嘌呤,出現了兩次。這就很顯然了,唯一出現過兩次的核苷酸兩條“雙臂”朝向正右邊和右下方,松田陣平輕巧地将其撥過去。
剩下的就算他們記不清了,也隻需要六次機會就能試出來。
唯一的問題是,隻有按動輸入鍵機關才會進行判定,而按動之後,兩人無法确定如果密碼錯誤機關會不會引動什麼危險的事物。
“hiro老爺,”卷發男孩轉向同伴,“你記得胸腺嘧啶的分子式長什麼樣嗎?”
諸伏景光:......
專業不對口啊。這就尴尬了。
松田陣平抿了抿唇。現在能有什麼辦法?猜吧。不過他運氣一向不怎麼樣。也不知道真的錯了會不會連累諸伏景光。
他随手對應着草稿上的式子,撥了幾下機關,然後手懸在了輸入按鈕上方。
說實話,要是隻有他一個人,他早就按下去了。
諸伏景光拍了拍他,那雙從前溫和的藍眼睛和他對視。他做了個口型:“按吧,怎麼樣都沒關系。”
反正他們都不很在乎自己受傷與否。
藍眼睛貓貓雙眼彎彎,卷發小倉鼠一瞬間忽然無縫理解了一直以來對方所展現出的,與他記憶之中的“諸伏景光”所相不符的莽撞與漠然。
對方早就看出他是個瘋子了。
要瘋一起瘋,他現在不隻是一個人了——兩個瘋子,何必顧及那麼多呢?
他們在乎的是什麼?是值得他們在意的人。他們的執念是什麼?是幹/死這一切的起始,打倒罪惡,推翻酒廠,哪怕用世人不那麼認同的方式。
轟隆——
按動的一刹那,煙霧彌漫,卷發男孩還沒直起身子,就被沖擊力震倒,蜷縮起身子盡全力壓抑住咳嗽,屏住呼吸。他順應身體本能躲開了幾道暗箭,但還是被擦傷了一些,看着還蠻狼狽的。
煙霧還沒有散去,男孩并沒有管自己怎麼樣,他努力在嗆人的煙霧中睜開雙眼,去尋找自己的好友的身影。雙眼幹澀刺疼,他止不住生理性地流眼淚,但他向來不在乎他自己身體上的傷害。
迅速撐着身子從地闆上站起來,他隻是趔趄了兩步就快步走起來。
就在此時,松田陣平感受到自己一直放在口袋裡的耳麥傳來了細微的震動,似乎發出了什麼聲音。
陌生的機械音從耳麥中響起:“最下方的分子式,對應第一顆五角星;第二顆對應最右邊。”
在不知多遠之外,急匆匆查到資料的金發少年咬牙,隻恨自己為什麼當時沒有留下,和導師白蘭地一起觀看直播。他本可以到的更加準時一些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在組織看到熟悉的好友,但此時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們都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