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芙十六歲那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
南城作為一座南方城市,下雪這種事對于他們來說很是驚奇。
暮春将至,又來了一場雪。
天色霧蒙蒙的,雪花打着轉夾帶着淩寒的風落下。
氣溫驟降,積雪沉甸的壓在樹梢上,樹梢不堪重負“噗”的一聲雪已落了地。
沈星芙穿着一身黑,步伐沉重的一步一步走到父母墓碑前。
她想不明白,明明前幾天還鮮活存在的人怎麼就突然躺在這座冰冷的墓裡。
明明她前幾天還和父母打過視頻。
怎麼就成這樣了。
她緩緩的跪在地面上。
地面上還有着未清理幹淨的雪,冰冷的觸感從膝蓋蔓延到心裡。
雪越下越密,落在她的身上很快融化成雪水洇濕了她的衣服。
突然眼前被一把黑色的雨傘所籠罩住。
她麻木的擡眸看去,隻見一張讓人驚豔的臉。
男人的眉眼清淡漂亮,棱角分明的五官,下颚線清晰利落。
渾身散發着一種清冷矜貴。
傅庭禮站在她身後替她撐着傘不發一言。
他今天本來在律所的,接到他媽的電話說是她閨蜜和老公出意外了,但是有一個女兒。
讓他來祭拜,順便把這小姑娘帶回家。
“謝謝。”沈星芙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帶着濃濃的鼻音。
聞言傅庭禮微微俯下身拉住她的手腕是想拉她起來。
觸碰到她的手腕時,沒忍住擰了擰了眉。
在他溫熱的手指觸碰到她冰涼的手腕時沈星芙一愣。
垂眸看去,男人的手修長白皙,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傅庭禮的手緊緊握住小姑娘冰涼的手腕,嗓音很淡的說:“我來帶你回家。”
*
車上開了空調,暖氣緩緩的吹到她渾身凍的僵硬的身上,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然後極小幅度的抱了抱自己的雙臂,她身上衣服被雪水洇濕的地方暖風一吹還是感覺涼涼的。
傅庭禮通過後視鏡看到她的動作,聲音淺淡的詢問道:“空調要不要再調高一些?”
沈星芙遲疑了一瞬,然後極快的搖搖頭,輕輕的說:“不麻煩了,這樣就很好。”
她扭頭裝作打量着窗外來緩解尴尬,但是窗外的天已經黑了下來,隻能依稀看見閃着光的燈和不停落在窗上的雪花。
車上暖暖的溫度加上緩穩的速度,讓沈星芙有些困倦。
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卻浮現父母的身影。
喉嚨酸澀難忍,忍不住發出一種近乎哽咽的聲音,然後極快的咬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淚水已然落了滿臉。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從南城到帝都兩個小時的車程,傅家坐落在郊外的一處别墅區。
傅庭禮停好車,轉眼向後看去,見小姑娘正绻縮成小小的一團倚靠在坐椅上睡着了。
他下車打開車門,輕柔的抱起她,然後向家裡走去。
門口的燈光柔柔的亮着,照在小姑娘的臉上。
傅庭禮低頭看了一眼,小姑娘雙眼緊閉,眉頭微微皺起,臉上甚至還蜿蜒出一道淚痕。
他心裡忍不住一聲歎息。
*
在進門的時候,沈星芙醒了,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在父親的懷抱。
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爸爸?”
傅庭禮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低聲應道“嗯。”
得到回應的沈星芙再次沉沉的睡去。
*
沈星芙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七點多。
窗簾沒拉嚴實,外面灰白的天色陰沉沉的鑽入房間裡,窗戶上不停的有雪花飛撲而來。
她醒來後有些迷糊的想她這是在哪裡,終于想起昨晚的事。
她起身來到衛生間,發現洗漱用品一應俱全,她穿上鞋子的時候感覺到後腳跟一陣刺疼。
垂眸看去,隻見後腳跟不知什麼時候被磨破了,正泛着紅。
她皺了皺眉,然後忍着疼穿上鞋子下樓。
這裡不是她的家,她隻是個外人,更何況這種疼說出去也隻是讓人笑話。
樓下的廚房傳來一陣香氣,她在明亮的燈光下捕捉到他的身影正準備出來。
她沒由來的緊張,想跑,卻因為沒看台階摔了一跤,發出“砰”的一聲響。
傅庭禮聽到聲響出來察看,見小姑娘正一瘸一拐的下着樓,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見他出來立刻演飾下去。
沈星芙下了樓,見他一副疑惑的表情注視着她,鼓起勇氣打着招呼:“早上好。”
期間并沒有擡頭看他。
“你剛摔了一跤?”
聽見聲音後的沈星芙擡眼看去,見他的眼神輕輕淡淡的看着她。
忍不住心裡緊了緊,片刻搖搖頭,輕輕的說:“沒有。”
聞言傅庭禮輕笑一聲,心裡淡哼道。
小騙子。
傅庭禮像是逗她玩似的說:“那你走幾步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