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宴和黑眼鏡從喜堂裡走出來,正巧碰上了在往井裡探看的慕榆。
慕榆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瞧了黑眼鏡一眼:“他怎麼了?”
手裡抱着那雙紅色的喜鞋的黑眼鏡,新娘面具上的花紋似乎比許曉曉面具上的還要多。
為什麼?他既沒有吃下新娘公婆送來的藥,也沒有像她們三個白天摘下了面具。
為什麼他面具上的花紋會生長得那麼快?
荊甯也發現了黑眼鏡的異常。
他整個人好像被抽走了精氣神一樣,全身在不住地顫抖,眼神也很飄忽。
齊大宴神色複雜地看了荊甯三人一眼:“對不起,白天我不是故意不開門的……”
“是《客房守則》定下的規則……”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你們都活着。”
“我們不僅活着,我們還發現新娘的父母、新娘的公婆其實都是紙人!”許曉曉擦掉嘴邊的穢物,有些得意地道。
“紙人?”齊大宴很震驚。
“對,我們已經找到了逃出去的辦法。”荊甯從口袋中掏出了剪刀。
刀鋒在大紅燈籠的照耀下,反射出犀利的寒光。
系統給出的提示:新娘的剪刀,可以裁剪任何紙張。
系統是絕對正确的。
新娘的公婆是紙人。紙人也是紙。
電光火石一瞬間,剪刀就落到了黑眼鏡的手裡。
黑眼鏡發出瘋魔一般的笑容:“哈哈哈哈!我拿到剪刀了!我拿到剪刀了!”
慕榆握緊了手裡的石頭,沉聲道:“把剪刀還來!”
“還給你?不可能!”他把手裡的喜鞋惡狠狠地砸向慕榆。
慕榆被迫避開,隻這一秒之差,黑眼鏡就跑到了前院正中央。
“你們都得死!隻有我!隻有我一個人能逃出去!”黑眼鏡一邊瘋狂獰笑着,一邊朝着新娘公婆所在的房間沖了過去。
荊甯沒有追,她隻是默默地撿起了那雙喜鞋。
慕榆也沒有追,她拉着許曉曉站了起來。後者把嘴角的穢物擦幹淨。
齊大宴震驚地看着她們三人,她們的反應太平淡的,那麼重要的剪刀被搶了,不是應該歇斯底裡、奮不顧身地去追嗎?
她們……她們到底在幹什麼?
“黑眼鏡不要這雙喜鞋了,難道是因為穿不進去?”慕榆嘲諷道。
“他雖然是男的,但個子很矮啊,腳肯定不大。”許曉曉接口道,“這雙鞋看着還挺大的……不可能穿不進去吧?”
兩人看上去像是在對話,但目光都落在了齊大宴身上。
齊大宴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第一條規則是錯的。”
“第一條規則?哪個第一條?”慕榆追問。
荊甯卻立刻猜到了:齊大宴說的應該是《新娘守則(一)》的第一條規則。
——你是新娘,無論男女。
男人是無法成為新娘的。無法成為新娘的人,自然也無法穿上喜鞋。
男人無法像女人一樣,即便死了,即便就剩下屍體了,還會成為某些人售賣的商品。
他們無法感受這種身不由己、痛至肺腑、無法掙脫的恐懼和絕望。
至于黑眼鏡,荊甯推測——
千方百計拿到手的喜鞋卻怎麼也穿不上,而緻命的婚禮儀式卻步步緊逼,黑眼鏡承受不住了,他怒罵這個怪談世界,怒罵所有的人!他不再冷靜,他開始精神失常!
他崩壞的精神就是面具上花紋快速滋長的最佳養料。
他已經瘋了。
“讓開!你們都給我讓開!”
黑眼鏡拿剪刀挾持着新娘的婆婆,一步步地往井這邊走來。
戴着面具的新娘公公緊緊地跟在後面。
“你!你去把井裡的屍體搬出來!鑰匙!把裡面的鑰匙拿出來給我!”他的剪刀架在新娘婆婆的脖子上,惡狠狠地抵住她的頸動脈。
荊甯和慕榆、許曉曉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躲在院中賓客的身後。
前院裡的那些服務生、賓客看到這個變故,都驚駭地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新娘的公公并沒有聽從黑眼鏡的吩咐,隻是冷冷地站在那裡。
“去把鑰匙拿出來!”
“不然……不然我就殺了她!”
尖銳的剪刀刺進新娘婆婆的脖子,一絲鮮血馬上流了下來。
“你們是紙人!這把剪刀能剪開任意紙張!”
“不想讓她死掉的話,就聽我的……”
黑眼鏡的視野突然傾斜,似乎他的雙眼正在快速地往下掉落。
不,不是他的雙眼正在掉落。
是他的頭,正在快速掉落。
新娘的公公手裡提着閃着寒光的大刀,大刀上沾着血,是他的血。
“新娘禁止使用危險物品。”
黑眼鏡大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對了,是第三張新娘守則。他明明看過的啊!看過無數遍了啊!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忘記!
黑眼鏡的頭,重重地砸在了前院的石子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