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钰一身冷白色的長袍,袖口之處繡了幾朵淺色的雪梅,他身子修長,坐到檀木椅上無端顯得他俊秀的面龐清冷了些許。
彼時,案桌之上堆了厚厚一沓的賬薄,皆是趙府私下或是明面上在京城開的鋪子、酒樓等。
不濃不淡的劍眉下,是狹長的眼眸,如山間泉眼般透亮。
趙婉纏着父親說了一些話,又假意說起了周姨娘,這才明了在她未到之前大概出了什麼事由。
一出正廳,趙婉明媚的臉更顯然得嬌豔了,那雙黑眸是遮掩不住的亮眼色澤,腳步甚是輕快的往趙钰院子走去。
進了兄長的院子,趙婉才放緩了腳步。
她一踏進書房,就見趙钰在翻看賬簿。于是坐到了案桌的旁側,她撐着腦袋,發髻上插的玉簪墜着尾穗微微輕晃。
趙钰餘光瞥見了妹妹的身影,唇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他知曉妹妹是過來做什麼的,但他旋即壓下那抹笑,轉而看向了手中的賬簿,假意沒看到有人進來。
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趙钰看完了手中的賬簿,提筆畫了幾個怪異形狀的圓圈作為記号。
當趙钰再一次拿起一本賬簿時,趙婉忍不住喊了一聲:“兄長。”
“嗯。”趙钰淡淡應了一聲,連頭也未曾擡起,仍是專注于手中的賬簿。
趙婉臉頰泛起了微紅,有些羞赫。那日之後她總與兄長鬧性子,時不時擺個冷臉色,反正沒少折騰兄長。
她呐呐的說:“兄長,前些日子是我錯怪你了,我不應同外人一般聽信了那些流言,更不該因着周姨娘的事平白惱了兄長。”
說着,趙婉想着近日她總是冷臉對着兄長,她略為心虛的頓了頓:“總歸是我的錯,兄長可别不理我。”
“難為玉娘還知曉認錯這一事理,想來是懂事了。”
趙婉有些羞惱:“兄長!莫要再取笑我,我已然知曉犯錯了。”
趙钰将賬本放置在案桌上,終于舍得擡起頭去看趙婉,他打趣道:“我妹妹慣常是知情達理的,隻曉犯了錯,還能跑來找兄長認錯。隻是整日擔心受怕,每日茶飯不思,唯恐妹妹厭棄了兄長。”
“想來仍是心悸。”
趙婉:“……”
不知為何,她真想取了發髻上的玉簪扔到兄長臉上。
兄長何故打趣她!
眼見要逗過了頭,趙钰連忙斂了神色,坐直了身子,又将案桌上未翻看的賬簿一一拿了出來。
他先是将這些賬簿面封看了一遍,從中挑選出了六本賬簿,其中有胭脂鋪子、糧油鋪子、成衣鋪子等這些。
他抽了出來放至趙婉身前。
見趙婉面露不解,他解釋道:“這些鋪子是給你置辦的。父親與我商量過,原是今年打算再給你盤幾個鋪子,好作你日後的嫁妝,如今怕是用不上了。”
趙婉垂下頭去看身前的賬簿,手翻開了一頁,上頭是密密麻麻的記着一整日的明細收支。
她是知道父親與兄長有在給她置辦鋪子,連她自己都有私庫攢着,皆是她的嫁妝。
隻是趙婉不甚理解,為何兄長突然拿了賬簿給她,又為何說這番話。
她手有些顫:“兄長,這是何意?”
趙钰發出了一聲喟歎:“玉娘,京城要容不下我們了。”
一句輕飄飄的話,似千斤重錘砸在趙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趙婉似哭又似哭:“這京城之大,怎麼會容不下。”
“玉娘。”趙钰喊了一聲,嗓音低沉道,“離了京城,未必是不好的。”
趙婉緊抿住了唇,垂眸,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隻是翻看賬簿的手在發抖,暴露了她此刻的内心。
“莫怕,京城有更好的歸處,父親與我都會護着你,總不會叫玉娘吃了苦頭。”
趙婉輕輕應了一聲。
書房内,奴仆退了出去,隻餘書竹候在旁側
半人高的賬簿,若是仔細對賬查閱一番,少說要十幾天光景。
趙钰不敢輕易懈怠,喊了趙婉來幫襯于他,仔細對着。
戌時四刻,趙府正院書房内。
紫檀案幾上,放了幾卷經書,點了一盞油燈,照亮了案幾四周。
仆從打着燈籠率先進了書房,各個角落皆放置了燭台,用火折子點燃了,瞬間書房亮堂了起來。
又将香爐點上了熏香,淡淡的茶香味溢了出來。
書房内隻趙永清、趙钰二人。
趙永清瞬間露了疲色,他半靠在椅背上,額間隐隐作痛。
“父親。”趙钰倒了一杯熱茶,端至趙永清身前,“喝一口茶暖暖身子罷。”
十月寒露重,天氣漸漸變冷了。
趙钰年輕氣盛倒是沒有感覺,隻覺得正好,不冷也不過熱,但他總見父親會咳嗽幾聲。
“明日請徐大夫給您瞧一下身子,最近又見您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