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進士及第,早有官差送與金花帖子至陸進士暫歇府邸報喜。
“少爺,官差報喜,表少爺考中了二甲呢。”
下人小跑進來,恭敬呈上那金花帖子,不敢擡頭,怕僭越了主子。
貼身丫鬟接過帖子,下人便後退出了内室。
百年梨花木制成的八仙桌,時刻彰顯出它的古韻永貴,卻被坐至一旁的公子哥兒壓得失了古色。
他一身正紅線繡雲紋錦袍,頭簪白玉鑲寶扁房,手中把玩着價值百兩的礬紅彩紋高足杯,神色偏冷,卻遮掩不住那面間豔麗,恍若桃花。
“少爺,這帖子。”
以素錦繡绫為軸,貼以金花,繪以紫金鵲為綴。
陸清夢屈指輕敲幾下,貼身丫鬟便擱置在梨花桌面上,絲毫不怕茶盞翻倒弄濕了帖子。
他瞥了一眼綴在上頭的紫金鵲,語氣聽不出喜怒:“巧慧,你覺着這名次如何。”
“奴以為極好。”巧慧低垂着頭,不敢揣度主子的心思。
表少爺雖與主子關系極差,但老爺是認準了表少爺做主子的夫婿,她不能多加诋毀。
陸清夢語調上揚:“哦?極好。”
他稍稍打開了那金花帖子,入目便是‘恭陸文傑中二甲第十三名’。
當真是刺眼得很。
内室安靜異常,連那鳥籠裡關着的白鹦鹉都靜悄悄的,爪子緊緊抓住籠子裡的木杆,小豆粒大的眼睛圓溜溜打量着主人。
陸清夢覺得無趣,取來一根金鑄成的細杆,尾端磨成了圓狀,還鑲了顆紅玉石。
“主人,主人。”
白鹦鹉被細杆戳了幾下,連連在籠中擡起了爪子,還不停的喊。
陸清夢不耐煩的‘啧’了一聲:“聒噪。”
“跟那條搖尾巴的狗一樣,讨人嫌。”
巧慧聞言将頭埋得更低了,伺候主子多年,她自知主子借白鹦鹉在罵誰,無非是在老爺跟前獻殷勤的表少爺。
“巧慧,帶去給師傅訓好了再送到我跟前來。”
“是,少爺。”
不多時,巧慧腳步匆匆的往内室趕。
陸清夢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淺淺喝了一口,才道:“何事着急忙慌的,莫不成後頭有惡狗追着你咬?”
“少爺說笑了。”巧慧頗有些激動,“南陽街道正是狀元遊街,一支隊伍浩浩蕩蕩的,為首一甲三名好不氣派,少爺可要去看一看。”
“不去。”
搖尾巴的狗,有什麼好看的,壞他心情。
她家少爺有個嗜好,愛美人,獨愛皮囊好的,可偏生沒一個能入了少爺的眼。前些年倒是看中了一個雙兒,模樣皆為上乘,就派人接人回了府養養眼。
銀子是百兩百兩的花出去,她家少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可養成了那雙兒恃寵而驕的性子,勾搭了個漢子不說,非說她家少爺強要他,到處散播她家少爺有斷袖之癖。
笑話,她家少爺不過是喜歡皮囊好看的,否則那雙兒說話粗鄙至極,怎能入了少爺的眼。
關于這事,陸清夢不是個好相與的,他最恨别人恩将仇報、不識好歹。花出去的那些銀子,是該叫那雙兒吐出來,至于是如何吐的,他可就不想管了。
手底下的那些人,總有法子。
巧慧低眉順眼道:“少爺,我聽聞探花郎生的是一副好相貌,京城第一美男子。老爺在南陽街道訂了雅間,開窗便正對上狀元遊街的隊伍,定能一睹探花郎風采。”
“現在去,正巧趕得上。”
巧慧稍稍擡起了頭,隻見自家少爺低頭思索着什麼,她就知曉少爺是松了口。
她可不敢說是老爺叮囑她,這雅間卻是留來看狀元遊街的隊伍,可這看的人不是探花郎,是表少爺。
陸清夢垂下眼眸,不斷摩挲着戴在手腕上潤透的玉镯:“我爹呢,他去哪兒了?”
哄着他來京城便算了,一到了京城,連同娘一道人影不見丁點,又何曾想得起府中有個雙兒。陸清夢越想越惱,單是陸文傑在跟前晃悠,他都要發好大一通脾氣。
巧慧回道:“老爺同夫人去城郊莊子遊玩,說是後日回來。”
陸清夢斂了神色,随手将那彩紋高足杯一放,不緩不慢的站直了身子,寬大的袖袍甩下,候在内室的兩名仆人即刻彎腰上前攙扶。
他們是少爺的拐。
“走罷,我去瞧瞧是個什麼熱鬧光景。”
——
鑼鼓聲齊響,一路敲敲打打,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