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趙府内院。
“兄長何故氣悶。”一道清脆的女音傳來,惹得執筆之人回頭去看。
亭台設了案桌,兩旁立了屏風,平日下人會添置好筆墨紙硯,以備大少爺一時興起來至亭台提筆練字。
屏風旁,一少女亭亭玉立,頭簪白玉點翠珠钗,身穿蠶絲翠紋衫、縷金彩蝶淺緞裙,那一雙明眸好似秋水明漣。
她眉眼彎彎,雙頰粉如桃花:“我聽聞有人惹得兄長不喜,這兩日未曾出門,今日又在亭台練了一天字。”
“我的好兄長,京城皆知我兄長美如冠玉、才高八鬥,如今又是探花郎,兄長何故在此氣悶。”
對于嫡親妹妹,趙钰将毛筆擱置在一旁,緩和了臉色。
他道:“心煩練幾篇字罷了。”
趙钰垂眼掃過跟在妹妹身後的兩個丫鬟,隻見她們兩手空空,并無一件木盒衣飾。
哪一回妹妹出府,不得将東西街巷鋪子全逛個遍才好,帶的幾個小厮丫鬟提的大大小小禮盒,隻多不少。
趙钰奇道:“我看你今日也怪了,不是出府逛鋪子,為何一件衣裳沒買。”
聞言,趙婉屏退了下人。
她先是歎了一口氣,走了幾步坐在石凳上,仰頭看向兄長:“在滿歡茶樓,我遇見了葛文兄。”
“他……”
趙钰冷聲道:“玉娘,慎言。”
玉娘是趙婉的乳名,家中唯有父親、兄長喊她玉娘。
趙婉不滿皺眉:“為何不能說,此處隻你我二人。會試、殿試該如何,兄長自是比我清楚,心中難道不存疑?”
“兄長近日煩悶不就因……”
“夠了,休得胡言。”趙钰打斷她的話,并招手喊了遠候在亭台外的丫鬟過來,“送小姐回房,逛了半日該歇息了。”
“是,大少爺。”
趙婉難得惱了:“兄長!”
趙钰隻說了一句:“玉娘,關于此事甚少知道為好。”
話一落,趙婉愣了一瞬,随後道:“我知曉了。”
便乖乖回了廂房。
亭台恢複了安靜,偶爾有微風吹過,揚起宣紙的邊角,但宣紙被筆硯壓着吹不走。
貼身小厮上前一步,緊低着頭:“大少爺,午時已到可要用膳。”
“不用。”
貼身小厮還想再勸說一句,畢竟主子半日滴水未進,隻在亭台練了一篇又一篇的字。
奈何趙钰擺手屏退了他,貼身小厮默默退至亭台幾丈之外,怕是隻能等老爺回府,大少爺才肯用膳。
趙钰凝了心神,不再去想方才妹妹說的那番話。
他提起筆,繼續練字。
然而額間冒出了細汗,趙钰握筆的手抖得厲害,落筆寫下一字。
這一字竟歪歪斜斜,與前篇之字無半點相似,旁人看了都不會認為是同一人字迹。
趙钰望着那歪歪斜斜的‘弊’,倏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手一抖。
“啪——”壓在宣紙上的硯台被趙钰碰倒,摔到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流出來的墨汁染黑了趙钰腳底好幾塊青磚。
幾名仆人連忙小跑上前收拾。
貼身小厮急切道:“大少爺可有受傷?”
趙钰搖頭,先是看了一眼染成烏黑的青磚,又是擡眼怔怔看向了案桌之上,那一張宣紙。
歪歪斜斜的一字,‘弊’,仍安安分分的躺在那兒。
殿試一日,恍若昨日。
“竹書,去請陳公子一叙,就說我想與他下兩盤棋。”
“是。”
——
陳葛文前兒個才再茶樓遇見了趙府嫡小姐,不成想轉頭趙府小厮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