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儒雅漂亮的男人，那薄背挺得直直的，穿着一套質感西服，一看就是體面人，唯獨雙腳赤着，光溜溜的，于他而言，這樣出現在大庭廣衆，大概算是失禮又突兀吧。

他右腳腫脹，腳背是圓潤，皮膚都撐得滿滿的，腳卻又偏小，又小又腫看着總覺得怪怪的，五指蜷縮，像是扣在踏闆上。左腳更可憐，腫成一根烏青色的蘿蔔，已經放不平了，隻能用那并不明顯的腳後跟虛虛挂在踏闆上，吊在外邊。

他還得時不時往裡扶扶膝蓋，避免左腳掉太小去，腳趾在地上拖行。

他往前推三下輪圈，就騰出左手往裡撥一撥腿。看得出他不想自己癱軟的腳在地上拖行，如此殘态盡顯的模樣，不符合他的氣質。

隻是陶也不知道，他每次往裡扒拉腿，震動都會從上往下傳遞，那隻腫脹的腳連帶着五指甩出去，像果凍來回晃動，早已吸足了目光。

輪椅停在黃朗面前，陶也把x光片遞給他，擡頭道：“看吧，我說沒折。”

“這次算你運氣好。”黃朗嘴硬哼哼道，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擔心得睡不着。

黃朗繞到陶也身後，奪取了輪椅的控制權，推着他往外走。

兩人折騰半宿，回到酒店已經是淩晨四點，估摸着隻能睡個3小時。

明天又是咖啡當水灌的一天。

雖然陶也是訓練有素的審計牛馬，但缺覺對他還是有影響的。

主要是白天工作那15個小時不是能靠發呆唠嗑度過的，他得全神貫注精力高度集中的狀态，才能處理各項數據、尋找勾稽關系、推理判斷。

但凡腦子遲鈍一點，那工作時長将會被拉長至18小時往上，整個項目的進度也會大大拖慢。

每天5小時睡眠，陶也可以對自己的審計質量做出保證；每天4小時睡眠，陶也會用血液裡流淌的美式對自己的審計質量做出保證；要是每天隻能睡3小時，陶也大概隻能用他的生命對審計質量做保證了。

他想想都覺得頭痛，一進門就奔着床去了，争取多睡一分鐘是一分鐘。

一轉頭卻瞥見黃朗坐在了書桌前，面如死灰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4點了，再不睡天都亮了。”陶也有些震驚，這會輪到他勸人了，“明天再幹呗。休息不好也影響第二天工作效率的。”

“唉——”黃朗深歎了口氣，像個漏氣的皮球趴在筆記本前，一手煩躁地抓着頭發一邊不情願地按下開機鍵，“你先睡吧也哥，我這活拖了兩天了，明早再交不上去餘曉安得把我生吞活剝咯。”

黃朗作為一個23樓和32樓都分不清的人，竟被分到了協助整理cap table數據的工作。

剛開始倒還好，隻是幫餘曉安從公司注冊文件、股東協議中摘抄寫數據，什麼創始人10000000普通股這個那個什麼又幾百萬股。

就是0多了一點，拿手指一個個指着看，數個三遍五遍倒也能完成。

但後面餘曉安輕飄飄一句“那你用公式簡單算一下”，整整折騰了他兩天兩夜！

這是能簡單的事情嗎？！

他光是理解股權稀釋這個概念，還有那串拗口的不說人話的公式就花了兩天，還算，算得出個屁啊......

光想到這黃朗都氣得翻白眼，這都是什麼玩意啊，簡直是在為難他的大腦，這是人類能計算出來的東西嗎？

“也哥，我問你，‘每股單價=投前估值/注冊資本總額，新增注冊資本=總估值/每股單價，’這種需要複雜計算的東西是兩天就能學會的嗎？”黃朗憤憤道，沒忍住跟陶也吐槽道，“餘曉安就這麼用嘴念了一遍就讓我去算，誰搞得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