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黃朗用卡刷開房門。
這還是上項目以來,他第一次住進自己的房間。
裡面還保持着剛入住時嶄新的模樣,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衣櫃是空的,地上的棉拖是未開封的,迷你吧的飲品是滿的......
黃朗的心卻空落落的。
這間是黃朗長住的房間,酒店登記的是他的名字。
但黃朗坐在柔軟的床墊上,摸摸平整的被單,感覺哪哪都不舒服。
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在流浪,這裡不是家。
黃朗反複按着手機鎖屏,亮了又滅,滅了又亮,他猶豫着要不要給陶也發個消息。
要不還是緩緩吧......陶也現在正在氣頭上,給他一些空間吧。
說起來,黃朗還是第一次見陶也失控地宣洩情緒。
當時他确實吓了一跳。
但現在冷靜下來想,黃朗更多的是愧疚和心疼。
他的痛苦好像從來沒被看見過。
在二人私下生活中,他是黃朗的也哥。
在工作中,對内他是李卿月和實習生們的也哥,對外他是位高權重的陶經理,是專業能力行業前列的陶老師。
他總是能做到最好,然後給予和照顧其他人,大家好像也習慣了他在那個位置。
他倆分明是同齡人,黃朗一口一個“也哥”地喊,在他的羽翼下舒服地活着,漸漸便默認了他的強大和堅不可摧。
毫無疑問,陶也是強大又堅韌的。
但同時,他也是最脆弱和敏感的。
他23歲時,癱了,真真切切失去了大半截身體,自己的腿萎縮了,腳變形了,真的再也站不起來,真的隻能靠輪椅代步。
他壓爛自己的皮肉是真的,在職場受到的排擠和冷眼是真的,在生活裡遭受打量和嘲弄是真的。
不能因為陶也一一頂住了,熬過來了,就當它們不存在了。
黃朗埋怨自己太過遲鈍,非得等陶也嘶吼着責罵自己的雙腿時,才意識到他有多疼。
分明看見他每天下班取腰托時痛出一頭冷汗,看見他開會前因為怕失禁而嚴苛地禁食禁水,看見他陷在沙發裡動彈不得多麼無力,看見他摔在地上靠自己那并不靈活的雙手甚至爬都爬不起......
但又因為看見也哥笑着對自己說“沒事”,就理所當然地相信了。
以為沒事了。
他癱瘓的雙腿呢?真的好起來了嗎?
“滋滋——”手機震動。
是陶也發來的信息:
朗子,對不起,是我失控了。
辛苦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明天見。
黃朗雙手捧着手機,對話框那句“我上去找你”還沒發出去。
他望着屏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