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不屑一顧,何嘗不是另一種在意。我不夠努力也不夠乖巧聽話,還陽奉陰違做了很多……很多壞事,但我依然得到爸爸的偏愛。這一定讓你很難受,非常難受,對嗎?”
“所以别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做掩飾了,你傷害我,隻是因為你嫉妒我。你想知道爸爸…為什麼偏愛我嗎?”
我隔空注視着他,聲音愈發輕緩,“你知道為什麼,我也可以告訴你更多。”
一陣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說話了,連攻擊也停下來。
好一會兒002才出聲,聲音低沉的可怕,“我不想知道。出來,或者我親自過去把你拽出來。”
……那就過來吧。
我等着你。
我看着他走近,和他的跟班們。
在他們轉過櫃角的那一刻,懸浮在矮櫃後面蓄勢待發的十幾個小玩具沖了出去,劈頭蓋臉砸在他們臉上!
002一時猝不及防,悶哼一聲捂住眼睛。
借此機會,我突破包圍逃竄到彩虹室另一邊,語氣輕快得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大喊道:“那太可惜了!你錯過一個真相!”
“我要殺了你,007!”
咻!
背後的風聲追上我的腳步,我看到那道凜冽的攻擊直奔我後背。
情急之下我撲倒在地,比腦袋還大的立方體迷宮玩具險而又險的擦過我的頭頂,當的一下砸在牆上!
力度大到有一半都嵌在牆壁中。
暴怒的002讓我壓力驟增。
他不再和我玩過家家似的抛接積木遊戲,操控着那些大塊的玩具一股腦向我砸來,直奔把我打成重傷去。
我抓起皮革墊子擋在胸前且戰且退,縮到彩虹室的牆角。
目之所及,彩虹室所有我能操控的小玩具彙聚在一起組成一道道彩色洪流,撞飛那些向我襲來的大玩具。
我的小心髒跳得愈發歡快,濕漉漉的鼻血再次淌下來。
砰!
一聲悶響,黑色球形玩具穿過我身前的防線,帶着002的怒意砸在皮革墊子上,震得我雙手發麻差點松開手,巨大的沖擊力也讓我肺腑一疼,喉嚨裡生出癢意。
咳咳……
我得說,牆角是個極佳的防守陣地。
隻要我縮在裡面,用墊子盡可能的擋住自己,那麼不管是飛過來的椅子還是大塊的玩具,都無法對我造成波及要害幹擾正常行走跑跳的重度傷害。現在這兩面牆也在背後支撐着我依舊站立,讓我即使抵抗失敗了,也不至于顯得太狼狽。
唯有一點遺憾。
我缺少進攻的武器。
此刻我突然懷念起我的玩具,迷宮盤。
金屬小鋼珠對心靈力量的反應很靈敏,易于操縱,并且……殺傷性更強。
但它們早被布倫納博士沒收了,今後估計也不會出現在實驗室。
我有些傷心的想。
可即便如此,即使被堵在牆角,即使形勢對我逐漸不利,我也要大聲問出紮心三連——
“你畏懼他,卻模仿他。成為他能給你強大到不再害怕的錯覺嗎?他傷害你,你站在那兒,竟然連一點反抗他的念頭也沒有生出來嗎?你要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下做他的乖寶寶?”
他沒有說話。
目光兇狠地盯着我,桌子被一雙無形的手用力掀翻,打着旋飛過來!
哐當!
我蹲下縮頭用墊子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一套絲滑小連招躲開攻擊後,忍不住鼓起臉頰,感慨道:“原來你比我想象中更膽小,我可以叫你膽小鬼嗎?”
“閉嘴!閉嘴!閉嘴!!”
002的怒氣如火山驟然噴發。
一次次被我揭開傷疤,一次次被我在雷區蹦哒,這似乎已經沖垮他的理智,否則他怎麼會突然放棄自己的優勢,放棄戲弄獵物、冷眼看獵物掙紮的樂趣徑直朝我沖過來。
環繞我的玩具迅速收攏,唰的一下沖出去阻撓他靠近。
可他連積木砸在身上也感覺不到疼,居然紅着眼睛化身狂戰士,硬生生扛着被我心靈動能排斥的壓力把一臉震驚的我拽出來,用力掼在地上!
我被砸了個眼冒金光。
後腦勺一陣劇痛,連意識都散開了一瞬。
……
所以說,彩虹室太小了。
我本該和黑王一樣站在安全區決勝千裡之外,這才更容易把我的超能力發揮到極緻,哪怕打不過,我也能迅速逃離戰場。
現在也就不會出現被人按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情況。
002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擦掉鼻血恨恨地說,“沒有人、沒有人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還不付出代價,你會後悔自己今天說過的所有話,007!”
“你很得意于自己的超能力,心靈動能?心靈視野?”
他居高臨下的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态俯視我,手一伸,一根鉛筆噌的飛到他手心。
一股力量迫使我睜開右眼,泛着灰金屬光澤的鉛筆尖端對準我的眼球,“把她按住,我要戳瞎她的一隻眼睛。”
我不由笑出聲。
奇怪。
好像整個彩虹室白熾燈的光都傾瀉在我的眼睛裡,002猙獰扭曲的面孔藏在背光的陰影中,一時間我看到的一切都是非黑即白。
原本界限分明的虛幻和真實互相重疊,交織在了一起。
我感覺自己狀态也有點奇怪。
也許是藥物反應。
那些藥水的副作用終究還是弄壞了我的腦子,我心想。
要不然我怎麼會覺得這個角度,多像002被滋滋的視角啊。
他的痛楚、記憶仿佛與我的也重疊起來。
我記得那一幕。
他站在訓練室一臉恐懼,任由訓練員給他套上項圈。明明憑借他的超能力,能輕松幹翻在場所有人逃出去,可他一步也不敢動。
我記得所有孩子安靜圍觀着,我也如此,一聲也不敢吭。
我永遠記得。
多麼可恥、沉重的記憶。
……
我同情他。
卻又覺得他不值得同情。
我們都是被關在這裡長大的孩子,有那麼一瞬我為他被爸爸傷害而難過,現在也因為他撕掉我的畫,傷害我而産生強烈恨意。
也許對一個人的情感本就無法準确定義,它是複雜的,也是多變的,但在此刻我忍不住開心笑起來。
笑容越咧越大。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拿出你的勇氣,去突破規則。”
我轉動右眼看向002,仿佛看着一枚試圖從名為爸爸的棋盤裡跳出來的小鳥棋子。
它會落在我的棋盤上嗎?
真想知道。
我的睫毛微微顫動,像小刷子一樣掃過近在咫尺的鉛筆尖,懸于危險邊界的刺激感讓聲音有些難掩異常興奮的顫抖,“動手吧!”
動手吧。
我不會求饒。
像你對布倫納博士那樣。
動手吧。
他想要傷害我,那麼,我也可以傷害他,對吧?
動手吧動手吧動手吧……
我的右眼球轉動着,緊閉的左眼卻看向了别處。
散落在彩虹室各處的碎玻璃輕微轉動了一下角度,悄無聲息,無人察覺。
最尖銳的那端隐隐對準002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