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聞洲每天步行八百米到附近的公交站乘車,倔強到讓倪漾直接放棄接他上學。
倪漾剛到教室,程瑞雪遞來兩張演唱會的門票,還是内場前排。
倪漾不客氣地收下:“回頭把錢轉你。”
程瑞雪擺擺手:“小事。”
程瑞雪的付出當然不隻是出于情誼,她跟倪漾聯絡感情,倪家在商場也會對程家提供方便,其中利益又豈是兩張門票這麼簡單。
演唱會将在半個月後舉行,倪漾帶着門票親自來到八班,她剛準備叩門,八班的同學直接起哄:“傅眀霁,倪漾找你。”
兩個學期以來,倪漾來過八班多次,毫無例外是為了傅眀霁。
最初傅眀霁并不願意“聽話”,坐在位置上穩如泰山,倪漾直接進教室等。
害羞什麼的情緒根本不存,甚至任課老師來了,她都能理直氣壯說句“走錯教室”當借口。
也沒人敢當面嘲笑她。
後來,傅眀霁學聰明了,幹脆跟她見面,反正倪漾每次找他說完事就會走。
“下下周六有個演唱會,一起去玩吧。”倪漾說話永遠那麼直截了當。
日複一日的學習安排讓傅眀霁對時間略感麻木:“周六有學習特訓。”
倪漾舉起門票在他面前晃蕩:“演唱會晚上六點半開始到九點半結束,白天學習夠了,晚上正好放松。”
那張嶄新的門票已經遞到眼前,傅眀霁内心蠢蠢欲動,倪漾的每一句話對他來說都是誘惑,是對自由的向往。
少女笑容明豔,一字一句攻破他的内心防線:“傅眀霁,你除了學習,就沒有别的愛好了?”
傅眀霁松開手指,臂彎一點一點地擡起,然而視線輕移,他看見母親站在距離倪漾不遠的後方,無聲地注視着這一切。
“不好意思,我對演唱會不感興趣。”傅眀霁拒絕了她的邀請,言語催促,“快上課了,回教室吧。”
倪漾的手還舉在半空中,八班教室裡的同學紛紛從窗戶、前後門探出頭看熱鬧,交頭接耳地嘀咕着兩人的名字,還有隐藏在人群中的嘲諷。
換做其他女生,恐怕現在已經羞到無地自容,偏偏倪漾一副坦然的模樣,仿佛她才是拒絕别人的那個。
倪漾淡定自若地收回門票,轉身欲回教室,跟長廊上一名氣質雍容的中年女人擦身而過。
倪漾不确實自己是否看錯,那中年女人有些眼熟,經過時還特意打量她兩眼,頗有意思。
她坦坦蕩蕩,不畏懼任何人的目光。
傅眀霁不去,一張上千的門票就要作廢,倪漾随手夾在書裡,上課時老師叫他們翻頁,恰好又是這面。
餘光瞥見旁邊左手握筆的男生,倪漾随手撚起多餘的那張扔過去。
許聞洲疑惑地看過來。
倪漾挑眉:“送你。”
傅眀霁拒絕跟倪漾一起看演唱會的事在兩個班級之間傳得很開,許聞洲當然也知曉。
上課不方便講話,許聞洲迅速在草稿紙上寫字遞過去:上課不要講話,門票太貴,你拿回去吧。
真是遵守紀律的好學生,倪漾一把扯過本子:都說了送你,不要就賣掉。
門票上有座位顯示,倪漾手裡的兩張票座位相連,在演唱會那種熱鬧喧嚣的場合,心情都會随着氣氛調動起來。
于是,他承認自己貪心:我要。
倪漾心裡的氣一下子順了。
這小結巴有時候倔強,有時候還挺識趣。
講台上,英語老師已經朝這邊看了好幾眼。
一下課,英語老師抱着教案沖回辦公室,找到一班班主任:“你們班那個倪漾,每次上課倒找許聞洲,之前許聞洲不搭理她,今天居然也開始在課堂上搞小動作。再這麼下去,許聞洲非被她帶偏不可。”
班主任也為此犯愁:“許聞洲不願意換座位。”
“不會被要挾了吧……倪漾那性子你也清楚,霸道得很。”倪漾的英語成績回回給一班拖後腿,偏又說不得罵不得,英語老師對她極其不滿,“要不找他們家長談談?”
“我之前倒是見過倪漾的媽媽,她媽媽也很走縱容女兒,根本說不通。”
“那許聞洲的家長呢?他們總不希望自己孩子的成績被耽誤吧?”
班主任想起許聞洲父母那一欄是空的,監護人隻剩一個年邁的奶奶,申請助學金的時候,她也了解到許聞洲家裡情況困難:“許聞洲的奶奶年紀大了,有些事也不好說。”
“那就沒别的辦法了?讓他倆繼續發展下去?倪漾那成績就不用我多少了,許聞洲要是受影響才叫可惜。”
“實在不行,等下次月考我監督他倆分開座,反正還有兩周了。”隻要她守着,倪漾應該不至于當着她的面跟其他同學強行換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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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早晨下過一場雨,許聞洲九點鐘到達倪家,準備開始第二堂家教課。
原本安靜的書房播放着動感十足的音樂,走到門口還以為誤入KTV包房。
房門虛掩着,許聞洲擡手準備敲門就看到一身清爽的倪漾站在屋裡,踩着音樂節奏跳出簡單的舞步。
倪漾恰好轉過來,發現他的時候停止了動作。
熱烈激昂的音樂持續播放,倪漾松懈下來,回椅子上躺着,等許聞洲下一步安排。
聲音太大,許聞洲循着聲源找過去,直接把音箱關掉。
倪漾噘嘴表示不滿,但也就那麼一下,待許聞洲回頭,見她拿着筆杆旋轉:“許老師來這麼早。”
“九點了。”他甚至特意“遲到”一個小時,隻為讓她睡懶覺,哪知她大早上在屋裡放歌狂歡。
“是嗎?”倪漾裝模作樣去分辨牆上挂鐘顯示的時間,“我還以為才八點。”
“……”撒謊,剛才從樓下經過,趙媽就在說“小姐今天八點半就起床了”這樣的話。
許聞洲不擅争辯,把整理的資料拿出來講,倪漾比上次更加配合。
中途倪漾提出疑問,許聞洲總能替她解答,兩人之間有種漸入佳境的氛圍。
雖然才第二堂課,但許聞洲真切地意識到倪漾在用心學。
原來傅眀霁一句話對她影響這麼大。
到下午四點,除去午休休息,今天一共上了五個小時,許聞洲收拾東西的時候,倪漾遞來一個随身聽:“裡面是演唱會的歌單。”
許聞洲有些怔愣。
“拿着啊。”倪漾晃動手指催促他。
許聞洲不敢相信:“給我?”
“不然呢?”倪漾耐心耗盡,直接把東西塞到他手裡,“側鍵打開開關,上下箭頭調音,左右箭頭換歌。”
“這個……很貴吧。”
“又不要你給錢,我閑置的東西而已。”倪漾懶得跟他扯,又問:“話說,你會唱歌嗎?”
許聞洲:“嗯……”
倪漾追問:“嗯?是會還是不會?”
“會一點。”現在網絡發達,他家裡卻沒有什麼打發時間的電子設備,有時學校廣播室放歌,他就記了下來。
“你會什麼?唱一首來聽聽。”她把椅子往後壓,半躺的姿勢格外悠閑。
“沒。”他謙虛道,“不好聽。”
“我不信,聽了才知道。”他的拒絕偏偏激起倪漾的興趣,一下子從椅子上起身,奪走許聞洲手裡的書包扔在旁邊,不由分說地安排:“走,去影音室。”
對于連電影院都沒去過的許聞洲來說,在家裡修建一間寬敞的影音室這種事更是虛誕,但它真實存在,這就是屬于倪漾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