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一道戲谑的笑聲自上而下傳來。
許聞洲擡起頭,視線越過層層階梯,觸及一抹绯紅,那是少女長長的裙擺在上空搖曳生姿。
“許聞洲,愣着幹嘛,還不上來?”倪漾站在高高的台上朝他勾手,許聞洲的心跳驟然漏了半拍。
兩人進了書房,寬大的書桌前隻有一把旋轉的座椅,倪漾躺上去,線條優美的雙腿自然交疊,绯色長裙堪堪遮住膝蓋。
許聞洲瞥開眼,簡潔意赅地說道:“書。”
“什麼書?”倪漾明知故問。
許聞洲沉聲回道:“你要,學的。”
倪漾腳尖點地,拉進椅子跟書桌的距離:“怎麼,難道他們沒跟你說,當我的家教要做什麼?”
許聞洲蹙起眉,直覺告訴他,倪漾要說的話不簡單。
“做我倪漾的家教老師,首先得聽話。”倪漾用手背托着下巴,眼神直勾勾地看他,“許聞洲,你會聽話吧?”
許聞洲不答,隻是靜靜地看着倪漾,一雙黑黢黢的雙眼探不到底。
不管他回不回答,倪漾當他默認。
倪漾拉開抽屜,在許聞洲以為她要拿書的時候,倪漾從淩亂的抽屜裡抓出一張紙和筆,順着光滑的桌面滾到他面前:“寫兩個字我看看,做我的倪漾的老師,字迹必須漂亮。”
在某些刁鑽的細節上,倪漾苛刻到可怕。
這世界讓有很多讓她讨厭的東西,比如醜陋的人,又比如潦草的字。
曾經有個擅長溝通的家教勉強讓倪漾聽進去兩個知識,但在看到他那螞蟻般攀爬的字迹時,倪漾當着他的面把本子撕碎徹底。
那人罵她是瘋子。
倪漾笑他蠢。
字醜成那副鬼樣子,也好意思教學生。
鋼筆摔到地上,發出“啪嗒”聲響,在倪漾戲笑的注視下,許聞洲彎腰撿起鋼筆。
少年的脊梁無堅不摧,卻又彎曲自如。
倪漾分明是故意戲弄,在許聞洲臉上卻看不到半分屈辱。
她開始有點佩服許聞洲了。
倪漾修長白嫩的手指輕敲桌面,示意他抓緊時間。男生摘下筆蓋,左手按住白紙一角,右手執筆,一筆一劃寫下兩個大字。
倪漾傾身望去,他的筆鋒如鐵畫銀鈎,剛勁有力,比起某些書法大作也不遑多讓。
再看他寫下的兩個字,讓倪漾不得不稱贊:“真不愧是年級第一的腦子。”
白紙上清晰顯現着倪漾的名字,任憑她怎麼挑剔,驕傲自信的倪大小姐都不可能對自己的名字不滿。
一番折騰下來,時間又過去半小時,倪漾望着牆壁上懸挂的古董鐘表,話題跳躍飛快:“他們跟你談的教學時間是多久?”
她興緻勃勃地猜測:“兩個小時?半天?還是整天?”
不,都不是。
許聞洲清楚記得白紙黑字的合同上寫着“不限時”,簡而言之,隻要倪漾需要,他就得出現。
報酬按時薪算,所以無論倪漾浪費多久,他都不虧。
許聞洲不習慣做出一大段解釋,直接打開掉色的背包,把裡面的合同拿給她看。倪漾面露詫異,但也心安理得地翻開合同,遊覽到報酬數字,倪漾連連啧聲:“時薪一千,許聞洲,你要發了呀。”
盡管倪大小姐買東西從不看價格,但也聽到周圍同學抱怨三四百的家教費過于昂貴,一千的時薪交給許聞洲這個窮學生,對他來說豈不是發大财?
然而許聞洲臉上卻不見任何發财的喜悅,眼眸垂下,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倪漾見狀莫名不耐,直接将合同扔回他身前:“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少煩本小姐,混到滿意的價錢就走!”
恣意任性的大小姐說變就變,前一秒還在笑着,後一秒就化身毒蛇狠狠咬他一口。
本以為他多麼驕傲,還不是為了錢跟她低聲下氣,倪漾失了興緻,起身就要離開。
绯色裙擺從少年眼前掠過,許聞洲下意識伸手攥住那截纖細的手腕:“倪漾。”
少年盡量克制結巴的毛病,在心中反複練習幾遍才開口:“讓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