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觸感在指間蔓延、交纏,倪漾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男生的手。
跟她平時接觸的人極為不同,許聞洲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且骨節分明,手指根部生出的厚繭已經磨到倪漾嬌嫩的肌膚。
倪漾試着搖晃手腕,新奇地發現許聞洲的手心也有繭,不等她玩過瘾,那人卻像躲瘟疫一般迅速撤離。
看來許聞洲對她,的的确确十分不喜。
倪漾的臉色“唰”的沉下來,所有興緻消失殆盡,彈射一番不饒人的語言攻擊:“一個結巴憑什麼做我的老師?”
她向來喜怒無常,情緒多變,許聞洲手指握拳,呼吸更加深重:“是你,說的。”
親自上門的周蘭心說,倪漾隻要他。
“啊,對,是我說要你做我的家教,但是許聞洲。”倪漾冷眼掃過來,“沒人可以在拒絕我之後得到原諒。”
她直白地告訴許聞洲:我記仇。
狠絕的話在許聞洲心裡劃過一道血淋淋的傷口,他想問:為什麼傅眀霁可以?
明明被拒絕,卻還一意孤行,飛蛾撲火般撞上去。
倪漾把話說到這個地步,許聞洲還有什麼不懂,她根本無心學習,從頭到尾都是在報複。
少年挺直了傲骨铮铮的脊梁,大步邁出書房。
從華麗的旋轉樓梯下去,許聞洲差點跟一個興沖沖跑上來的男孩相撞,擡頭看去發現是名少年,看起來像初中生,個子不高,渾身上下都寫滿天老大他老二的樣子。
倪耀祖抱着胳膊,正準備開罵,忽然發現許聞洲有些眼熟,嘶了一聲:“你不是那個……那個那個……高一的學霸嗎?那個結巴?”
“你怎麼在我家?我姐呢?”
這嚣張的氣勢像極了某人。
根據男孩的反應,許聞洲大緻猜出,眼前這個嚣張的矮個子霸王是倪漾的弟弟。
一中開設有初中和高中校區,像倪家這種身份地位,必定會把孩子送進當地名氣最高、教學質量最好的一中,那麼消息互通也是理所當然。
“樓上。”許聞洲用詞簡短,為的就是不讓口吃的毛病變得明顯。
倪耀祖在初中年級聽過許聞洲的傳聞,以前沒碰過面,現在撞上了,便好奇湊上前追問:“你說話真的結巴嗎?”
許聞洲聽出他言語間的不善,轉身欲走,倪耀祖卻冷不丁推了他一把,笑嘻嘻道:“撞了人就想走啊?我這輩子還沒見過結巴呢,你說一段繞口令給小爺聽聽呗?”
倪耀祖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錄像。
就在他按下紅鍵錄制的那一秒,一隻漂亮纖細的手伸出來,比許聞洲更快一步,直接打掉了倪耀祖的手機。
手機順着旋轉樓梯層層跌落,吓得倪耀祖目瞪口呆,直到聲音完全禁止。
“姐!”倪耀祖發出一聲震天哭嚎,“我的手機。”
倪漾美目一瞥,犀利的視線飛射過去:“閉嘴,吵死了。”
霎時間,倪耀祖雙手捂嘴,不敢發出半點質疑。
倪耀祖是倪漾的堂弟,在家裡橫行霸道,無法無天,姐弟倆在某種方面算得上臭味相投。
倪漾對這個弟弟同樣沒有好臉色,倪耀祖卻偏偏喜歡粘在她身後當跟屁蟲,說是非常崇拜她在學校的地位。
沒一會兒,倪耀祖又嬉皮笑臉地湊到倪漾身邊問:“姐,這個結巴怎麼在我們家?”
“我請來的家教,你有意見?”
“家教?他?”倪耀祖滿眼震驚,“他可是結巴,話都是不清楚,還怎麼教你?”
“嘭咚”一聲,倪耀祖肩膀被扇,連帶着倪漾兇巴巴的威脅:“你再說一句結巴試試?”
倪耀祖縮起脖子,小聲嘀咕:“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倪漾微眯起眼:“你說什麼?”
“沒有沒有。”倪耀祖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姐,我手機都摔成碎片了,你得賠我一個。”
倪漾抄起胳膊,冷笑道:“你再拿手機去錄這種視頻,買一個我摔一個。”
倪耀祖垂着腦袋,撅起嘴,他不過就是跟許聞洲開個玩笑,幹嘛這麼誇張。但他在倪漾面前向來沒骨氣,委屈兩秒鐘又巴巴地貼上去:“姐,你怎麼能為一個外人攻擊自己親弟弟。”
倪漾輕飄飄的眼神落在旁邊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身上:“他是我的家教老師,你在我的地盤欺負他,豈不是在打我臉?”
“不敢不敢。”他哪裡知道許聞洲跟倪漾是這種關系。
别看倪漾平時目中無人還不講道理,關鍵時刻特别維護自己人,就是那種“我的人隻有我可以欺負,别人絕對不能碰”的霸道性格。
姐弟倆的互動落在許聞洲眼裡,他面不改色聽完全程,誰也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學校的人都說倪漾欺負人,但其實她就是嘴巴狠,這一點,許聞洲從很早以前就知道。
既然倪耀祖的手機已毀,他也沒必須繼續待在這,許聞洲望向台階上的少女:“我先,走了。”
“許聞洲。”倪漾忽然從後方喊他名字,命令似地安排,“吃完午飯繼續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