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下課鈴聲敲響，景陽中學高一班的學生全部彙聚在走廊，幾名男生勾肩搭背，竊竊私語讨論着什麼。

“哎，你說這次誰會是第一名？”

“還用問，肯定是許……”

班主任手捧着期中考試成績排名單，黑色眼鏡框下的雙眼蘊含着嚴肅的目光：“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依次進來選座位。”

“第一個，許聞洲。”

人群一片“嘁”聲，從開學至今“許聞洲”這兩個字就像土匪蛇一樣盤踞在成績榜上，穩居年級第一的寶座，他們實在生不出什麼訝異的情緒。

大家紛紛回頭看向角落，隻見走廊邊緣站着一名瘦高的男生，寬大的校服罩在少年身上顯得不太合身，腳下那雙洗舊的運動鞋已經脫膠泛黃。

迎着衆人的視線，他沒什麼情緒，那雙陌生的眼睛像寒潭一般，帶着不符合年紀的鋒銳。

許聞洲家境不好，卻是各科老師的心頭肉，因此同學們對他既崇拜又不屑。

這是開學以來第一次按成績選座，不知道許聞洲心儀哪個座位。

“喂，許聞洲，選第三排中間的位置。”

一道慢吞吞的女聲在人群中不合時宜響起，同學們紛紛扭頭，隻見一名長發女生正單手抱臂靠在欄杆旁。

她穿着精緻的襯衫和格裙，下面是修長白皙的雙腿，一雙漂亮又咄咄逼人的眼睛似笑非笑盯着許聞洲，右手捏着一杯可樂，吸管已經咬得變了形。

許聞洲偏頭，靜靜盯着她，沒出聲。

女生下巴微擡，白皙的臉龐在陽光下像珍珠一樣瑩潤，因為少年的不動有些羞惱：“讓你選第三排中間，聽不見嗎？”

站在教室裡的許聞洲沉默收回視線，徑直走向第三排，在中間的位置落座，外間頓時一片嘩然。

倪漾是一中校花，出了名的眼高于頂，最近一直在追傅眀霁，什麼時候跟許聞洲這個窮小子攪合到一起去了？

倪漾卻不理衆人紛雜的視線，等老師念到最後一個名字，她才優哉遊哉把剩下的可樂丢進垃圾桶，拍了拍手，徑直走進教室。

按照成績排名，倪漾隻能撿剩下的座位，她看也沒看，目标明确地停在第三排，纖細的手指敲響靠過道的桌面：“同學，換個座。”

被挑剩的位置在最後一排角落，男生有苦難言。

倪漾霸道慣了，就連老師平時對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她不違法，在學校能橫着走。

誰讓倪家有錢，為了讓女兒入學直接給學校捐了一棟樓。

男生抱着書包逃也似地跑到最後一排，衆目睽睽之下，倪漾在許聞洲身旁落座，纖細的雙腿交疊，笑吟吟地看向沉默寡言的少年：“喂，許聞洲，你幫我拽拽成績呗。”

本該是請求的話，由她說出來卻如此理所應當。

“倪漾，怎麼突然愛學習了？”笑着問話的女生叫程瑞雪，平時唯倪漾馬首是瞻。

倪漾美目流轉，絲毫不避諱地宣揚：“傅眀霁說要我和他考同一所大學呢。”

此話一出，四周的空氣冷了不止半點。

大家都知道倪漾追傅眀霁追得火熱，但沒想到這位大小姐居然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當然，還有一個微妙的，人人都聽過，唯獨倪漾不知曉的秘密——許聞洲暗戀她。

捕風捉影的消息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許聞洲平常除了上課就是兼職打工，和倪漾這個白富美連面都見不上，久而久之這個傳聞也就淡了。

四周的同學假裝整理書本，一個個都把耳朵豎得奇高，試圖偷聽一些關于學校風雲人物的八卦。

久等不到許聞洲的回答，倪漾輕啧一聲，限量版的黑色皮鞋在桌底踢了許聞洲一腳，少年洗舊的褲腳上留下淺印。

許聞洲稍稍側目，入眼是嶄新的純色襯衫，精美校徽别在胸前，跟垂下的那縷發絲糾纏。

再往上，那張明豔動人的臉，跟她性格張揚極為相稱。

周圍的人不敢惹她，偏偏許聞洲開口的第一個字是：“不。”

倪漾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寫滿不可置信。

敢當衆違背她的，許聞洲是第二個。

“許聞洲，要不你還是答應她吧，反正這位大小姐就是一時興起，過兩天就忘了。”同桌偷偷拽扯許聞洲的衣擺，生怕他惹怒這位大小姐，畢竟上一個招惹倪漾的人已經被一中退學。

倪漾輕嗤一聲，随手拿起桌上不知道是誰的課本，扔到許聞洲面前：“今天就學它。”

同桌探長脖頸一看，上面寫着——思想政治。

倪漾要做的事情沒人攔得住，找年級第一輔導學習也無可厚非，但關鍵在于，許聞洲是個結巴。

讓一個結巴講題，更像是羞辱。

周圍的同學不禁屏住呼吸，隻見許聞洲用手裡的簽字筆挑開書頁，看清名字後，捏着書角往前一遞，課本完璧歸趙。

這是許聞洲無聲的反抗。

“叮——”

上課鈴聲恰合時宜響起，穿着時尚的英語老師抱着教案走進教室，用流暢的英文問候打破這場一觸即發的戰争。

倪漾對聽課沒興趣，其他同學齊聲回應的時候，倪漾已經懶洋洋地趴在桌上玩筆。她的英語書被人安全無恙地傳遞過來，倪漾順手枕在臂彎下，對老師引導翻頁的話熟視無睹。

她忽然盯上旁邊的許聞洲，男生專注又認真的神情像廟堂裡虔誠誦經的佛者，叫人忍不住勾他破戒。

英語老師走下講台，在教室裡巡邏，許聞洲眼皮子一跳，冰涼光滑的皮鞋鑽進寬松的校服褲腳，從他腳面輕蹭而過。

許聞洲眉頭輕蹙，餘光中是貪玩的少女，報複得逞的面容。

面子上扳回一局，倪漾心情頗好，一覺睡到下課。程瑞雪蹦跳過來找她，“孫煜說，他們下午跟八班約了打球，傅眀霁也在，你去不？”

倪漾懶洋洋地擡頭：“哪個球場？”

“東邊體育館那個。”

一中占地遼闊，光是體育館就有兩個，東邊的露天體育場對外開放，比封閉式的西邊體育館更熱鬧。

觀看比賽的人不少，大多是沖着傅眀霁來的。他長得很高，眉眼清俊，在陽光下透着難以直視的帥氣，是衆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

倪漾剛踏進館口就看到女生給傅眀霁遞水遞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