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辜負了母校的栽培,也愧對軍人應該堅持的正直操守。我應該義無反顧,為世界正義的事業奉獻一切,現在卻因為自己無病呻吟的困頓感到迷茫,甚至還要後悔過曾經邁出這一步。”
“……對不起。我為我的自私感到抱歉。”她再也忍不住眼淚,顫抖着嘴唇。壓低了剛剛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加大的聲音。
喂……怎麼情緒崩斷的人,最後反過來了啊。
說來說去弗雷凡斯的悲劇和她有什麼關系,就算要槍決弗雷凡斯的罪魁禍首,排上一萬個也排不到她身上,怎麼就開始自顧自的道歉了。而且她也隻是内心後悔,沒有做出過撤回提案的實際舉動。
特拉法爾加羅側頭望向漆黑的窗外,從先前的憂傷中發出了輕輕的歎息。
——生而無畏,追求真理。
她提到的母校——世界政府所創辦的所有軍校的共同校訓。
特拉法爾加羅偶然看到的時候,都感到荒謬的可笑。這種校訓之下,培養出來數不勝數的,人面獸心的敗類。
但這個海軍卻真信了……天哪。
空懷揣着高尚的理想,給了自己過分苛刻的品格要求,卻又沒有承受世界黑暗的心理強度。
——特拉法爾加羅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這種評價,但多少斟酌了一下,覺得又過于刻薄。至少現在不适合直接了當地說。不過,本來嘛,懷揣高尚理想,總比本來就是個爛人會好一點。
所以他緘默不語,而是拿起了隻剩了底的愛爾蘭咖啡慢慢地飲下。
不能說微小的痛苦就不是痛苦,既然真實存在,就有喊疼的權利。人和人之間的苦難,又不是比大小的遊戲,隻有更慘的人才能正當地流淚才能掙紮。那豈不是隻要人活着,都沒有資格痛苦了,畢竟再怎麼樣都很難比死了的人悲慘。失戀的人也不應該傷春悲秋,畢竟隻是失戀了,又不是要失去生命了。
她這個邏輯是有問題的。
但男人沒有試圖在這種時候開解,而是耐心維護着談話一開始就保持的默契。
恰到好處的沉默,在夜深人靜的空間彌漫。
兩人都在寂靜裡,緩慢整理着自己的情緒狀态,由着時針慢慢掠過角度。
雖然她描述的已經是三年前的弗雷凡斯了,但他離開家鄉是在更早以前。聽外人描述自己熟悉的風景,介紹家鄉不太近的“近況”,剛剛竟有點離奇的代入感。不要太荒謬,他好像也重歸故地,踏着初雪。
這也挺好。
“多謝。”特拉法爾加羅靠着沙發背,輕聲的話語消融在深夜,化為溫柔的月光。
太陽的升起,預兆着灰姑娘就要離開舞會。
本來這也不可能是不散場的夜宴。離通勤高峰的人多時間段,還有一段時間,特拉法爾加羅終于把自己從沙發裡解放出來。不得不說這個沙發的皮質雖然不錯,但是裝下他一個一米九的大個子還是比較捉襟見肘,坐一晚上其實不比坐吧台邊上舒服多少。
“結賬。”特拉法爾加羅邁着他那個大長腿往吧台走——好在沒有麻掉。
布蘭缇則是從奇怪的DVD畫面中擡起頭,“啊,390貝利。”
确認對方眼裡的水汽早已散的一幹二淨,男人譏諷道:“你不會是把那杯檸檬水強買強賣地加入了我的賬單吧。”
“你一個包場的男人,多喝一杯檸檬水怎麼了。這年頭就連包廂都有低消的。”布蘭缇伸了個懶腰,“話說大晚上喝那麼多水,你不上廁所的嗎?我們店廁所在二樓拐角。”
“你沒必要提醒這種事情,有需要我自己會去的。”他在插兜的手摸索到一枚圓形的硬币,似乎稍微猶豫了一會兒,而後還是把它放在了桌面上。
真是金光閃閃,做工精緻。
“ 本店不收贓物。”布蘭缇看着桌上的金币,非常認真地思考,“消費起來會很麻煩的。等下以為我是偷竊共犯要抓我怎麼辦。”
特拉法爾加羅懶得生氣:“這不是贓物。你都是拿什麼眼光看人的。”
他似乎糾結了一下要不要開口,但最後還是敗給了對方探究的目光。
“……我有收藏紀念币的愛好。這是在來這個城鎮之前,在上個島嶼看到的時候買下來的。”
布蘭缇看着這枚應該是純黃金的圓形硬币,上面雕刻的,是一個類似于教堂的建築。拿起來端詳了一下背面,有一句“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你将墜入愛河。”
“我确實也有帶紙币,但不是這個國家的,因為各國之間的貨币不能直接在當地使用。世界政府加盟國通用的貝利恰好我沒在上個島嶼兌換。黃金畢竟是硬通貨,所以這就當做支付費用吧。”
……還真挺有誠意的。
“但是……太多了。”布蘭缇說,“我擔心你以後會說這是黑店。”
“權當包場加上過夜的費用吧。你不是說有低消嗎?”
布蘭缇笑了,拿起這個做工精緻的純金硬币,好有分量。
“大船長出手就是闊綽,那多謝惠顧。托您的福,這個店應該可以晚幾個月倒閉吧。”
“你倒是好好改善經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