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胡桃木打造的穹頂書房裡,意大利手工皮革轉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梁業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藍牙耳機的觸控區,定制西裝袖口滑落,露出腕表表盤折射的幽藍冷光,電話那頭秘書的彙報聲混着背景裡此起彼伏的鍵盤敲擊,像細密的雨絲落在耳膜上。
“倉儲條例第三版草案需要加入智能分揀系統的條款,你标注重點部分後用加密郵箱發過來。” 他轉動椅子望向落地窗外的夜景,霓虹車流在雨幕中暈染成斑斓的色塊,“彙率波動超出預期,通知新加坡、洛杉矶分公司,明早八點召開緊急視頻會議,讓财務部準備三份風險對沖方案。”
案頭宣德爐裡的海南沉香正徐徐燃燒,乳白煙霭纏繞着水晶吊燈,将整個書房氤氲成暖調的迷霧森林。
然而這安神的香氣卻像枚溫柔的鈍器,梁業喉間溢出綿長的哈欠,他向後仰去,整個人陷進記憶海綿的懷抱,卻找不到熟悉的支撐感。
水晶吊燈的冷光掠過他眼底青黑的陰影,在深灰西裝上投下蛛網狀的裂紋。
最近三個月,他像枚永不停歇的陀螺:淩晨兩點的視頻會議、董事會上股東們尖銳的質詢、還有已經離世的母親……樁樁件件,都讓他疲于應對,等真正閑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
“算了,今天就這些吧,後續方案細化後再彙報。”
“好的梁總。”
梁業挂斷了電話,摘下耳機時,指腹殘留着耳機冰涼的觸感。
書房突然陷入死寂,中央空調的嗡鳴格外清晰,冷白光線下,波斯地毯上的蔓藤花紋仿佛在緩慢生長,紅木書桌上的商務合同堆疊成陡峭的懸崖,他垂眸桌面,隻感覺到越發的疲憊。
眼皮像墜着鉛塊般沉重,梁業伸手關掉台燈,玻璃燈罩的餘溫燙得他縮回指尖。
黑暗中,唯有宣德爐的火星明明滅滅,在他眼底映出忽閃忽閃的光,恍若母親病房裡忽明忽暗的生命指示燈,漸漸地,他沉入了夢境之中,在那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
“這件事情,一定要做得滴水不漏才行。”
迷迷糊糊之中,他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隐隐約約,他覺得這人的聲音很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模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身處書房之中。
還是同一間書房,隻不過,此刻坐在書桌前的男人不是自己,而是……
父親。
“我隻有一次機會,我花了大價錢請你們,就是為了一次得手,你們明白了嗎?我不希望這件事情搞砸後傳出去壞了我梁周的名聲,如果做不好,你們非但一分錢都拿不到,我自然有好果子給你們吃。”
隻見這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他翹着二郎腿,抽着雪茄,一臉不屑地看着坐在辦公桌對面的男人。
那人神神秘秘的,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低着頭,隻是不言語。
【父親,不是去世了嗎?】
梁業心下困惑。
眼前的父親,一副四十多歲的模樣,與他記憶中的父親不謀而合。
他對父親的記憶幾乎已經模糊了,從記事開始,幾乎很少看到父親回家,隻能看到報紙上父親的新聞報道,因此,對于父親中年時候的樣貌,記得不多,但畢竟是親生父親,還是能認出來的。
隻是……
他這副模樣,自己也是二三十年沒有見到過了。
恍然一看,還以為回到了小時候。
【父親……】
他張了張嘴,但奇怪的是,自己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嗓子像是卡住了一般,這時,梁業低下頭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是透明狀态,宛如一個幽靈浮動在房間裡!
水晶吊燈的冷光毫無阻礙地穿透他的軀體,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扭曲的虛影。
梁業踉跄後退,後腰撞上檀木書案的刹那,竟感受不到實體的觸感 —— 他的身體像被抽走了所有物質,化作一團半透明的光影,在空氣中輕輕搖晃。
他往前走了幾步,感覺到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
沒有重量。
沒有肉身。
他繞到書桌前,此時房間内的二人對他的存在渾然不察,就像是……看不到他。
他伸出手,在兩人之間晃了晃,二人也毫無察覺,唯有一旁金屬器皿的表面倒映出他逐漸虛化的面容,他這才确認自己在他人眼中是看不見的。
【我是……變成了鬼嗎?】
【這是在做夢?】
【還是我穿越到另一個世界了?】
就在他思索之時,梁周深吸了一口雪茄,緩緩說道。
“其實呢,也不一定要幹掉那個女人,哪怕隻是癱瘓也可以,讓她沒辦法離開梁家祖宅就行,當然了,能撞死她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