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梁周的臉,看着他青筋暴起的模樣,心卻沉了下去。
“為什麼……”
沈聆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梁周俯下身,那張熟悉的臉近在咫尺,卻陌生得可怕。
“因為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的聲音冰冷而無情,“這一切,都是為了完成那個計劃。而你,是最大的阻礙。”
“什……什麼計劃……”
沈聆的指甲在梁周小臂上劃出五道血痕時,對方眼尾突然綻出蛛網狀的紅紋!那抹猩紅像是被驚動的毒蛇,順着眼白瘋狂遊竄,不過眨眼間,梁周的瞳孔便被染成兩汪凝固的血池,邊緣還翻湧着細密的黑霧,仿佛有無數怨靈在其中掙紮嘶吼。
眼前的梁周,已經完全不像是人了,更像被鬼上身後的殺人魔。
隻見他脖頸暴起的青筋如同盤繞的蚯蚓,随着急促的呼吸突突跳動,原本英俊的面容開始扭曲變形,皮膚下似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将他的五官拉扯得猙獰可怖,他的嘴角不受控地咧到耳根,露出兩排森白的牙齒,涎水順着嘴角滴落,在沈聆胸前的嫁衣上暈開深色的污漬。
沈聆掙紮着,但梁周的力氣大得出奇,将她死死壓制着,雕花床被掙紮得劇烈搖晃,床腳的白燭突然爆出燈花,火苗猛地竄起半米高,将梁周籠罩在妖異的紅光裡,他的影子在牆上無限拉長,竟化作三頭六臂的修羅形态,每隻手上都握着寒光閃閃的利刃。
沈聆驚恐地發現,梁周耳後不知何時生出細小的肉鱗,随着他的喘息翕張開合,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這裡是幻境。
幻境是依照梁老夫人的回憶構建的,在這幻境之中的梁周,帶着老夫人的恐懼和仇恨,逐漸失去了常人的模樣。
沈聆被掐得眼冒金星,喉嚨裡發出氣若遊絲的嘶吼。
她的反抗卻換來更兇狠的壓制,梁周另一隻手死死按住她的手腕,虎口處的皮膚突然裂開,探出布滿吸盤的肉須,緊緊纏繞住她的手臂,那些吸盤像是活物,不斷吸吮着她的鮮血,留下一個個青紫的印記。
“你不是梁周,你到底是誰?!”
窗外不知何時響起凄厲的風聲,裹挾着尖銳的哭喊聲,仿佛無數冤魂在為即将發生的慘劇哀鳴,梁周頭頂的房梁開始滲出黑色的黏液,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肩頭,腐蝕出一個個焦黑的孔洞,他卻渾然不覺,猩紅的眼眸中隻剩下癫狂與殺意,像是被某種邪惡力量完全操控的傀儡。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梁周叫嚣的聲音刺痛了沈聆的耳朵,窒息的感覺一點點占據了她的腦海,她臉頰漲得青紫,指甲抓破了梁周的手臂,暗紅色的血液順着她的手,染紅了床單。
沈聆的意識逐漸模糊,在黑暗降臨前的最後一刻,她看到梁周背後浮現出若隐若現的巨大虛影!
那虛影穿着白色的裙子,血肉模糊的臉,正笑嘻嘻地俯視着她,而梁周的臉,正與虛影逐漸重疊,仿佛他早已成為這邪惡存在的一部分,等待着吞噬她的生命。
“是……是你……”
梁周附身,在沈聆耳邊呢喃,這一刻,他說話的聲音變成了男女莫辨的陰神的聲音:“是的,是我,沈聆,我在這幻境之中繞了許久,終于找到你了。”
話音剛落,一個血紅色的小女孩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
“你……”
“蕭念卿那個賤人,還以為把你藏在這裡,我就找不到你了,哼,她就算是死了、化成冤魂,也隻能被我踩在腳下!”
聽着陰神的話,沈聆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扭曲變形,她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心中滿是不甘和絕望。
難道,她真的要在這裡結束自己的生命了嗎?
但是……
但是……
在現實世界,她還有親人,還有朋友。
還有住院的妹妹,年邁的外婆在等着她回家,還有那些和自己攜手同行的夥伴們,他們一定在等着她回去……
“我……我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裡……”
沈聆咬緊牙關,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我不能就這樣死掉,我要活下去,我……我……我要活下去!!”
沈聆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喉間湧上的血腥味幾乎讓她作嘔,掐在脖頸的手驟然收緊,在窒息的劇痛中,她突然聽見胸腔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皮膚下的血管如同活物般扭曲,藍綠色的光從沈聆的心口迸發,像是深海中突然蘇醒的磷火,順着沈聆鎖骨蔓延至脖頸,在蒼白的肌膚上烙下詭異的紋路。
沈聆瞬間睜開了眼睛,如同覺醒了靈力一般,那藍綠色的紋路如藤蔓般瘋狂順着她的皮膚、血管而生長,所到之處泛起細密的金芒。
沈聆感覺有滾燙的力量在經脈中橫沖直撞,像是被囚禁千年的猛獸終于掙脫枷鎖!胸口的光芒越聚越亮,化作實質的光刃,“砰” 地一聲将梁周震飛出去,他重重撞在雕花木門上,木屑四濺,門闆上深深嵌進他扭曲的身影。
刺眼的光芒以沈聆為中心呈漣漪狀擴散,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尖銳的嗡鳴,床腳的白燭在強光中瞬間炸裂,滾燙的燭淚飛濺到喜帳上,幹燥的布料 “騰” 地燃起幽藍色火焰,原本褪色的并蒂蓮圖案在火光中扭曲變形,化作無數張痛苦嘶吼的人臉,喜帳上的流蘇被無形的力量扯斷,如黑色的雨幕般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