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秋千剛做好,那邊一直靜悄悄的竹屋終于傳來了點動靜。
顔子瑜走進屋内,就見貓崽趴在床榻上舔爪洗臉,而蘇沐之披了一身雪白衣袍坐在銅鏡前。
衣襟前端尚有兩粒紐扣還未扣好,隐隐約約可見其下露出白皙的鎖骨,而那垂着的三千發絲如綢緞般安靜伏在身後。
他當初在九遙山莊的念頭又起來了。
好看,想摸。
然而當他真伸出手去的時候,“啪”——
那是多事的爪子被毫不留情地拍下。
蘇沐之瞪了一眼他這不省心的孽徒,就聽後者委屈道:“弟子想幫師尊束發來着。”
辯解大師顔某人這邊以為要沒戲,那邊就見一把木梳遞了過來。
從善如流接過梳子,顔子瑜如願地為眼前的仙人梳發。長發如緞,眉骨清冷,又似昆侖美玉,有着月華光彩,真是個小漂亮。
蘇沐之不知道顔子瑜心裡的吐槽,隻背過身去,讓這個逆徒行動更方便。
顔子瑜捏着木梳,梳起一段柔順的發絲,看着漂亮美人的背影,一股熟悉感卻莫名攀爬了上來。
他似乎,好像,有點覺得……
這背影有點熟悉。
熟悉到,今日一早就在天心宮的書房裡剛剛畫過。
身後久久沒有動作,蘇沐之以為這逆徒不好意思下手,本就不習慣與别人有過多觸碰,那就還是自己來吧。
轉過身來,卻見這弟子拿着梳子在晃神,伸出骨節分明的食指拿着木梳的另一端,淡聲道:“我自己來。”
顔子瑜如夢初醒,“弟子為師尊束發,是應盡的本分。隻是今日一大早被師伯叫去,現在是有些困乏晃神了,弟子這就為師尊束發。”
也罷。
蘇沐之收回右手,任由這弟子動作,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接口道:“那師兄和你說什麼了。”
顔子瑜一面小心梳發,一面狀似漫不經心道:“沒什麼,就說了幫弟子找人的事情。對了,前兩日試煉大會之上有位祁天門的後人,今早正好也聽風思樓主提及,不知師尊對祁天門可有什麼了解。”
蘇沐之對這宗門也着實陌生,畢竟是個已經沒落許久的宗門,但自幼典籍看得多,略有知曉:“祁天門的曆史還得追溯到靖川王朝時代,三千年前靖川王朝因妖禍而終,祁天門也因此逐漸銷聲匿迹。已是許久不見這宗門的後人了,沒想到出現在試煉大會上,也不知是哪一位。”
顔子瑜出言提醒,“是攸甯真人救下的那名女修。”
那日,雲層突現濃墨,他感覺到了有熟悉的靈力波動,推窗而看,卻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原來如此。”
顔子瑜輕聲詢問道:“師尊對這一宗門熟悉嗎?”
這話問得很是奇怪,蘇沐之不禁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對一個陌生而久遠的宗門熟悉?”
這弟子今日真是奇怪。
他透過銅鏡看着自己長若流水的發絲在對方的手下熟練地束起,然後插入那根烏木簪,不禁問道:“你經常為人束發?”
這手藝實在熟練。
顔子瑜全副心神都在夢中之人的背影上,卻得到了完全相反的答案,困惑中下意識答道:“弟子不曾為人束發過。”
他自己尚且随意紮個發就随便外出了,哪有閑情逸緻為别人束發。
銅鏡中映出仙人昳麗的容顔,感歎道,“那你這束發的手藝到挺無師自通。”
顔子瑜微愣了一下,他第一次為人束發,也是才知道自己還有這門手藝,仿佛之前為人束發過許多次一般。
但幸而他生來就是個臉皮厚的,當下笑嘻嘻道:“說不準弟子要是當初沒被師尊帶進宗門,今日落在人間也是個手藝人。”
蘇沐之笑道:“就你貧。對了,我明日即将下山去,你可去否。”
“去哪裡?”
“春深寺,見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