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真人在和北堂仙子還在客套喧嚣,顔子瑜在百無聊奈之間回到了之前那口井邊。
自那場雷劫從天而降,此地的陣法便徹底失去了效力。
連帶着這裡的水都喪失了靈氣,徹底成了普通的水源。
他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那條青黑色的線,已經明顯淡下去不少,隻留下淺淺一道痕迹,就如同用碳筆畫上去一般。
這就是借助此地提早破境的代價,雖不影響他正常的修行起居,但極難根除。
不過好在他終是收獲了來此地的目标——那柄度緣傘此刻正化作藍色水紋安靜地躺在他的身體中。
雖是在雷劫降臨之前便已從陣法之中抽離了度緣傘,但終究已被束縛了太久,此刻的傘靈雖不至于和其他法寶之靈一般魂飛魄散,但也蔫哒哒的,虛弱得很。
顔子瑜指腹撫過那道藍色水紋,微張開左手手心,那裡有隐隐約約有道金色的紋路浮現。
之前他将左手探進湖中,順手将這湖底的核心陣法給拓印了下來,也不知能否對度緣傘靈和徹底揭開他手腕上青黑色的痕迹有所幫助。
他将目光掃過靜如死水的井面,忽然察覺到井水下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來。
角度幽微,光線隐隐若現,但依稀看着像是器具。
難不成這井下之前還有除了度緣傘之外的其他法寶?
隻是他沒發現。
直至雷劫之下,所有法寶之靈都遭受到了劫難,方才顯現出真身來。
轉念這麼一想,其實度緣傘也算是他向斯文狐狸借了紅夭傘方才投機作弊找到的。
九遙山莊,真不愧是藏寶之地,就算路遇法寶之地都未必能看出其真正藏身之處。
但既然送上門來,他總得撈上來看看,若是沒在雷劫下壞的徹底,他此行也算收獲頗豐。
他伸出手,彎着身子将那物件撈出,是塊碎了半邊的鏡子。
顔子瑜将那半塊鏡子上的水漬擦幹,而後平放着舉起,卻透過鏡面看到了身後昳麗如仙的容顔。
“你在做什麼?”那聲音清冷如瓷卻并不如何嚴厲。
……
蘇沐之方才從掌門師兄那裡過來,才知曉之前被他誤認為是三師兄弟子的顔子瑜居然是他多年前無意中帶入宗門的嬰孩。
昔年隻是憐憫這個嬰孩實在可憐,在數九寒天被親人遺棄在寺廟。他入世次數少,在凡塵之間一時之間找不到可托付之人,想着桐雲山上下烏泱泱上千人,總歸能找到會照顧嬰孩的。
至于師命,那就順便敷衍一下,反正季同真人估摸着也不會與他較真。
那年之前,季同真人有個很喜歡的孩子想收來做徒孫,順便安在他名下做弟子。祖師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座下四個性格各異的弟子已經足夠煩心。不想再收弟子,隻想收徒孫。
大師兄要接手掌門事宜,忙得很。二師兄太野,整日在宗門裡找不到人。三師兄不靠譜,能生生把他看中的好孩子給一手帶歪。
且用季同真人的話來說,隻是挂在小弟子名下,真正的教導也是他這個師祖來。
那孩子當初便很好,哪怕現在也是同輩中的天之驕子,佛門驕傲。但昔年裡他實在沒有收弟子之心,還是拒絕了。好在季同真人的心裡,徒弟終究比徒孫重要,拒了頂多就是遺憾一下。
誰都沒想到之後短短數年裡,桐雲山事故疊生,宗門中的師長們在一場事故中先後亡故,當時的季同真人也時日無多。天不假年的季同真人再次提起徒孫的事情——既然他挑的徒孫不能讓弟子滿意,那就讓弟子自己去挑滿意的人選吧。
彼時宗門裡變故太多,宗門長老先後盡皆身隕,就連季同真人都餘壽無多,他們這一輩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承受住接過宗門的重任,首當其沖責任最重的便是掌門師兄與他。
那時蘇沐之一點都沒有收徒的心思,但師命難違,拒一不好拒二。碰上可憐的小嬰孩,給小嬰孩一個安身之處的同時還可以順手用來敷衍師命。
誰讓季同真人在四位弟子中,一向偏寵小弟子來着。
至于後來,世事變化實在太快,他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和時間去關注這個名義上的弟子。聽聞祖師離世後,他被三師兄帶走,三師兄的教導至少能讓他學會不吃虧。聽聞後來又入了外門,外門的基礎課業也頗為适合剛剛入門的弟子。
至于掌門師兄的提議,他也覺得明軒師兄要比他更合适教導弟子。
尤其在今日之後,他大概更沒有時間精力去過問一個少年弟子的成長了。
……
蘇沐之靜靜看着眼前的少年,烏黑皂袍是桐雲山外門弟子的統一服飾,人還算精神,在山莊内遭遇突變不見惶恐還敢朝攸甯扔還一箭,心态也可說是上佳。就是修為略弱,初見之時似乎還受傷了。
這個年紀,是該好好修行。
明軒師兄也确為一個不錯的領路人。
顔子瑜轉過身去看向這位極少出現的仙人,他态度客氣,語氣恭敬,還帶着點疏離,“弟子今年五月将參加試煉大會,想在此之前尋把趁手的法器,聽聞九遙山莊有個有緣簽活動,就想着過來碰碰運氣。”
試煉大會是外門弟子進入内門的盛會,半數外門弟子其實都沒有準備什麼法器,畢竟這玩意兒多貴,外門弟子少有身家豐厚者可以直接購買趁手的法器。但總有想在試煉大會上取得好名次的,另半數弟子便是想盡各種法子獲得法器來增加自己的實力。
顔子瑜如不是想參加内門戰,他也不打算來九遙山莊找什麼法器,畢竟内門弟子不僅普遍修為比外門弟子高得多,而且幾乎全都有自己的法器。
蘇沐之點點頭,表示知曉,他并不打算追問這少年在山莊内是否獲得法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