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就這樣任由自己的名聲盡毀嗎?”
謝枝梨知道柳念之是她們當中最心軟不過的。
她拍了下柳念之的肩:“柳少主,有些事啊,不是這般簡單的,你要她自證清白,可也得有命才行,但凡有點機會,誰願意藏頭露尾苟且偷生了?”
“她啊,要是從恢複名姓,從這出去——”說着,謝枝梨輕笑了下,笑聲帶了幾分輕譏,“隻怕,見不着日落。”
“我們……”
“柳少主,你的事我們都不一定搞得定了,你現在還有閑情逸緻去管别人的事呐?”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能幫她一時,可幫不了一世。”
謝枝梨說完,摸出自己還剩下的糕點,攤開遞到柳念之的跟前,“來一塊?”
柳念之沒什麼心情地推開,拒絕:“不要。”
她不要,謝枝梨自己又從中撿了一塊好看的,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吃得也太香了。”壓後的鐘顔同自個兄長說道,“你說,我去要一塊,她會給我嗎?”
鐘和沒什麼感情地扭頭看了蠢蠢欲動的妹妹一眼,提醒:“别忘了你現在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我知道,這不是心癢難耐嗎?”鐘顔說着,渾身就像沒勁似的一下耷拉下來,“再說淺顯一點,我就是羨慕。”
“我十三歲就跟着哥哥你出來讨生活,現在二十三,這十年來風裡來雨裡去,什麼苦事沒幹過,什麼風險沒擔過,可就是還真沒過個像這般衆星捧月的日子,你說同樣都是有哥哥的,怎麼這人和人的日子還這麼天差地别呢?”
聽見鐘顔似真半假的揶揄,鐘和懶得同她掰扯,隻留下一句:“你真覺着這兩人是兄妹?”
鐘顔:“……不是。”
兩人在後面的話,謝枝梨聽得分明。
她打了個呵欠,幾步追趕上走在前面的賀玉珏。
“賀哥哥。”謝枝梨故技重施地拉住他衣袖,在他轉頭時,仰臉盈盈一笑。
賀玉珏被她的笑容晃了一眼,片刻後,才聽他問道:“什麼事?”
謝枝梨朝他身邊湊了湊:“你猜,這兒有多少人知曉我們不是真兄妹呀?”
賀玉珏被這話問得一愣,稍許沉吟片刻後,才回答道:“應是沒幾個吧。”
“那你這可猜錯了,鐘和鐘顔兩兄妹可知道了。”謝枝梨彎着眉眼一笑,“早知道,就換個身份了。”
“你說,他們知不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
賀玉珏:“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謝枝梨聳了聳肩,“不過沒關系,左右隻是幾個無關緊要的人。”
“今日走得也夠多了,日落之前,尋個地方休息吧。”
賀玉珏想說,他們這兒也沒走多遠,可轉頭卻瞥見餘挽過于蒼白和虛浮的腳步,以及文宣和鐘和幾人所帶來的隊員,各個都是負傷前行。
那句拒絕的話,哽在喉嚨間,是怎麼都說不出來。
“知曉了。”
同這幾人的狀态不佳相比,柳念之同林錦音比之前些日子已是好太多。
有人護着,自是沒怎麼吃苦頭。
因有賀玉珏發話,文宣等人很快便在就近尋了個稍微安全之地。
此地四周雖有密林,荊棘遍布,但也算是地勢平坦,适合落腳。
剛确定歇腳的範圍。
幾人去拾了樹枝,準備生火。
謝枝梨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側,恹恹地将腦袋倚在柳念之的身上,餘挽替她搭脈。
片刻後,餘挽這才一臉凝重地将手給放開:“我去煎一副藥給十一,你們在這好好陪着她。”
柳念之聞言看了眼倚在她身上裝病弱無辜的謝枝梨一眼:“你這是不是裝得太過了?”
謝枝梨隻當自己沒有聽見,直接閉眼。
柳念之趁着沒人看見,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你怎麼耍無賴呢?”
“我這是為了誰?”謝枝梨并不喜歡有人捏她的臉,當即便睜開眼,幽幽說道。
柳念之被質問得一愣,當即有些不知所措,在她的目光下,實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謝枝梨見狀,将柳念之的手拍開:“讓我休息一會兒。”
柳念之有些委屈地将手放下。
光亮穿透枝葉落在她如白瓷細嫩的臉上,隐約可見她肌膚上細小的絨毛,美好得甚至有些不真實。
她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
柳念之認命地再次将手舉起,不過這次卻是替她擋下有些刺眼的光亮。
鐘顔看着遠處相互依偎得兩人,扯了下自己兄長的衣袖:“你說,這兩個才像是姐妹吧。”
鐘和面無表情地将袖子從她手裡給扯回來:“同你沒什麼關系。”
言下之意便是叫她少管閑事。
鐘顔啧了聲,又道:“趁現在得閑,不去商量下明兒的路該怎麼走嗎?”
說着,鐘顔環顧了四周一圈:“如今這個速度實在是太慢了,而且我看弟兄們,好像不太撐得住。”
天星林内圍,練氣後期之下的修士想要涉足此地,的确是有幾分困難的。
本身便是有些自顧不暇,現在還得再照顧幾人。
鐘和沒說話,眉眼卻是沉了下去。
若非文宣從中遊說,他其實是不太願接下這一單生意的。
固然賀玉珏這幾人給的價錢很高,可錢财再多,也得有命花不是?
“我去找文宣。”鐘和低聲道,“你在這照顧好她們。”
“注意四周動靜,若有不對勁之地,立即喚我。”
鐘顔點了點腦袋。
沒一會兒,謝枝梨就被賀玉珏給搖醒。
她倚在柳念之身上迷迷糊糊地睜眼,看着幾乎将頭頂天光擋進的賀玉珏,不太願搭理人地将腦袋往旁邊一偏。
賀玉珏疑惑地看了眼柳念之,似再問,她怎麼呢?
柳念之茫然地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大小姐。”賀玉珏瞧着她雪白的臉頰有些手癢,不太忍得住地伸出一根手指,瞅了瞅她柔軟的面頰。
謝枝梨這才慢吞吞地扭過腦袋看他。
賀玉珏還真沒見過謝枝梨這副賴皮樣,本是想逗一兩句的,可想着文宣同鐘和那邊還在等着他,賀玉珏便壓下自己此時的蠢蠢欲動,轉而說道:“大小姐,幹活了。”
“什麼活?”
“明兒的路線。”賀玉珏道,“文宣說,他想同我們商量一下。”
進内圍的路線是一早便定好的。
謝枝梨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商議的必要。
若真有,隻怕是前方出了些變故。
謝枝梨并不喜歡變故。
可問題已經出了,現在抱怨也無用。
謝枝梨就這賀玉珏伸出的手,懶洋洋地起身。
“前方是出什麼問題了?”
賀玉珏早便知她敏銳,聽見她這般問,也沒瞞着她:“說是有什麼東西出世,彙聚了一大批的妖獸,還有正在往那趕的。”
說完,賀玉珏仔細觀察了下,見謝枝梨細眉微挑後,才又問道:“你有興趣?”
“就說我們柳少主的體質好,像條小錦鯉。”謝枝梨仰面對着賀玉珏一笑。
雖然謝枝梨在這答非所問,但賀玉珏卻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
那個出世的東西,不管是什麼,她好像都很有興趣。
賀玉珏壓低了聲音:“可那邊彙聚了很多妖獸,以我們之力,或許沒有辦法去一争高下。”
“誰要你們去争,你們盡管趕路就好。”謝枝梨說着,往遠處看了眼,樹梢上不知何時落了一隻羽毛斑斓的小鳥,正歪着腦袋看他們。
謝枝梨輕笑,朝着小鳥擡起了手指。
小鳥隻是遲疑一會兒,便展翅飛來,乖巧地落于她指間。
她很喜歡,青蔥似的手指劃過它身上的羽毛。
“我若是拿到,自會去追你們的。”
賀玉珏知曉謝枝梨有自己的想法,可有時候,他也會覺得她太有自己的想法。
不太合群。
他歎氣,回了聲:“嗯,我會替你遮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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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剛起。
天色微青。
一行人便已經打點好準備上路。
謝枝梨早早便藏身在了枝葉掩映的樹木裡。
直到柳念之一行人遠走,謝枝梨這才輕巧地從樹上一躍落了地。
“去哪?”
許是沒人在,又許是怕謝枝梨一個人寂寞,許久沒出聲的系統終于開了口。
謝枝梨從旁随意折了跟樹枝當做武器,慢悠悠地踩着滿地的落葉朝柳念之他們一行相反的方向走去。
“自然是去尋機緣。”
身為修士的直覺告訴謝枝梨,天星林,有她的機緣。
是獨屬于她,唯一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