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老天爺也知道常家不太平,這一日晚膳後,天黑得格外早。
清風齋因講究風雅種了小片竹林,此刻反而陰森,加上風起,廊下玉玲撞得一聲比一聲急。
雙兒攏着衣裳站在門口,叫守夜的丫鬟将多餘的燈籠滅掉,後者轉過臉來問:“雙兒姐姐,牆邊和院門的燈可要留着?”
借着光,她才瞧見對方臉生,細眉圓臉,不是之前那個好心眼兒的小丫頭。
“巧兒呢?”
“巧兒染了風寒,趙管家叫我來替她,奴婢叫萍萍。”那丫鬟乖乖答着話,利索熄滅了最近的燈籠,
“這樣……都滅了,隻留屋外這幾盞,小姐前幾日夜裡總不安穩,今兒睡得沉,”雙兒打了個呵欠,“燈籠留得多了,後半夜若是風大,恐怕吹得晃眼睛,要做噩夢呢。”
丫鬟一聽,笑着奉承:“姐姐想得周到,難怪小姐寵愛您。”
似乎被她的甜言蜜語糊弄住,雙兒擺擺手不再盤問:“我從小服侍小姐,自比外人要明白小姐的喜好。”
說完,她便回屋關了房門。
不僅是院子,屋内也暗得很,隻正中有亮,後窗從裡面封死了,若有賊人想從這處進來是萬萬不能的,虧得小姑娘眼神好,這樣的環境裡還行走自如。
床帳内層放下,輕紗朦胧,依稀瞧見一道側躺的身影,雙兒像往常一樣睡在外間榻上。
江潤珠和瞳兒都換上窄袖男裝,縮在後窗下。
她輕聲問: “什麼時辰了?”
“亥時,”瞳兒道,“這時候,街道上恐怕也隻有商販和行樂之輩,尋常人家的也該關門閉戶歇息了。”
江潤珠點點頭,她慣常喜歡早睡,這幾日熬得狠,難免困乏,輕輕打了個呵欠。
恰在此時,院外傳來說話聲,聽着有男有女,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一眼,不肖她發話,雙兒已經起身先出去了,不客氣問道:“大半夜的,何人在外吵嚷?”
對方回了句什麼,距離太遠聽不清。
瞳兒低聲道:“聽着像常公子身邊的随安,他現在來做什麼?”
“難說。”江潤珠想了想,莫名的念頭在心裡盤旋良久,“你說,那日我前去赴宴撞上張玄音,當真是巧合嗎?”
嫡子和繼母鬥法,偏繼母找了個狠角色當靠山,事發後他願意提出定親來護住自己,起的什麼心思?
沒一會兒,雙兒腳步匆匆進來,停在床邊小聲道:“随安說今夜言和居或許會走水,要小姐萬萬小心。”
她輕聲回:“如此深夜實在不便見面,日後有機會再多謝他吧。”
小小的插曲過後,清風齋徹底安靜下來,二更天已過,轉眼便到子時,梆梆梆三聲脆響,巡夜人漸漸走遠,夜越來越濃。
屋裡的蠟燭又熄了三盞,一些陌生的動靜在陰影中活泛起來。
這幾日常有螞蚱進屋内避寒,秋後蟲兒都活不長,甚至孱弱地無法跳動,隻能靠着屋主仁慈苟活片刻。
瞳兒聽得不禁出神,再仔細聽,蟲鳴裡依稀混着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可若有若無捕捉不住。
——“笃笃”,身後的木窗突然被外力推動,瞳兒渾身一抖,下意識攥住江潤珠的衣袖。
後者心下一凜,鎮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撫。
後窗已提前封死,對方試了幾次後便放棄,腳步聲再次響起,片刻後,前門被毫不費力地撬開,高大黑影借着門外昏暗的光無聲進入了房内。
對方對室内陳設不熟悉,走得慢,好不容易摸進内室,在床前站了一會兒,才俯身撈開紗帳,黑影低頭嗅了口帳中幽香,輕歎了一聲,似乎在感歎得來全不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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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玄音借着微弱的光線沉睡的女子,穿着淺色的小衣,外罩一層輕薄的衫子,系帶早在翻身時便松開,隻這麼一眼,便叫人熱血沸騰。
淡淡的緊張因得意而消弭,男人輕笑一聲,放肆地伸手挑開衫子,在女子鎖骨的位置緩緩滑動,正要往下,卻聽院外遠遠傳來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