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人這樣親切,護衛卻忍不住再後退小半步:“回小姐,點心很好吃。”
清早天寒,太陽出來就暖和了,陽光從窗戶曬進房間裡,平日裡暗沉沉的一角也亮堂得很。
江潤珠進門的時候沒瞧見李生,順嘴問了一句:“人呢?”
瞳兒指着角落裡的衣櫃:“方才薛氏院子裡的老媽媽過來,我便讓他進去躲一躲。”
江潤珠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才開口:“還有半日張懸音就會偷偷潛入清風齋,今夜過去,我們的歸宿就會明了。”
“是,小姐。”
“瞳兒,你緊張嗎?”
坐在門邊的丫鬟一如往日,閑來無事便會做針線活,如今手裡是件繡了一半的小衣,盛開的白蓮和嫩綠的蓮葉,隻是大了許多。
“給他穿的?”
“嗯,李先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小丫鬟沒什麼表情依舊冷淡,抿了抿唇,“奴婢緊張,每次小姐身陷險境時,奴婢便格外緊張。”
雙兒守在門口,盯着來來往往的常家人:“小姐,若是事情出了纰漏,咱們要殺人嗎?”
殺是很想殺的。
可惜,江潤珠隻是個普通老百姓,做不到生殺予奪看心情,便不能輕易與人結仇。
“人活着一切便有轉圜的餘地,敵人也能成為朋友。”江潤珠說着看向内間,“他就沒出來過嗎?”
“奴婢說,除非我敲四下櫃門,兩快兩慢,他就是憋死在裡面,也不許出來。”
江潤珠聞言嗆了一口,抛下一句“你是有多不喜歡他”後,起身往裡走。
她之前也沒細看過房裡這口櫃子,黃花梨木的闆材,庭院小景的雕花,櫃身帶着淡香,放衣裳不錯,鎖人也十分合适。
咚咚,咚——咚——
江潤珠半蹲着身子輕輕瞧響櫃門,好整以暇等着。
一息過去,毫無反應
十幾息過去了。
對方沒有暗她想象那樣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然後探頭出來問:他們走了嗎?
櫃子裡安靜得像是李生等得太久,已經睡着了。
啧。江潤珠又敲了一遍,依舊沒等來對方的動靜後,隻得主動伸手拉開門。
裡頭的景象和她想得截然不同,因為空間狹小,李生隻能抱膝坐着,濃密的長發披散着,陽光照進來反射出淡淡的金色,眉骨到鼻梁的弧度勾着人想去觸碰。
他着實是世間罕有的絕色,比初見那日竟還要、還要誘人。
江潤珠看呆了一瞬,聲音也沒那麼有底氣:“你出來。”
“做什麼?”李生頭也不回地問。
“不出來……你想繼續呆櫃子裡?”
“我有些腿麻。”
“那,那我扶着你。”
她伸手扶着李生的手臂,後者靠着她踉跄站穩,慢慢走到榻邊坐下。
江潤珠仔細打量着他,修身的衣裳男人穿着不合适,長發全部挽起來,就會暴露下颌鋒利不夠妩媚的事實。
“怎麼了?”青年睫毛一顫。
江潤珠回身抱來首飾匣子,挑了支纏絲瑪瑙簪子,将他濃密的青絲半绾,又親手改了妝,兩頰坨紅似醉酒,黛眉悠遠如青山。
後退一步再端詳,她沾了口脂點在李生的唇上。
兩人的距離近,後者任她擺弄半晌,終于忍不住小聲問道:“好看嗎?”
“好看。”江潤珠暗暗驚豔,也不由小聲回道。
李生得了回答便沉默,或者說自打從衣櫃裡出來他就不怎麼說話,好似有人惹了他。
江潤珠:“瞳兒欺負你?”
李生搖頭。
“那怎麼跟個受氣包似的?”
李生舔了舔嘴巴,這口脂甜滋滋的帶着股果香。
“不許吃,”江潤珠将梳妝的小玩意放回梳妝台,回頭瞧見他這樣,連忙開口阻止,“不然還得再塗一次。”
青年嗫嚅:“聽說你剛才去……去與那護衛攀交情。”
江潤珠“撲哧”一笑:“攀什麼交情?不必說得這樣好聽,分明是美人計。”
“這怎麼能行?!”
“這怎麼不行,就憑我是千金小姐?”
她單手撐着臉,“命都快沒了還講什麼體面,再者,我隻不過與他說了兩句話,姑且算是體恤這些在清風齋當差的……”話頭調轉,瞄準他,“你急什麼?”
李生大約沒想到這一茬,頓時語塞,半天才幹巴巴道:“我也幫了江姑娘那麼大的忙,姑娘怎麼不對我這般和顔悅色?”
江潤珠聞言笑了,擡手摸摸他厚實的發頂:“這不是怕先生賴上我嗎?畢竟像我這樣貌美又有家底的富家小姐,可遇不可求呀。”